第二百四十章 荒塔

随着这道沧桑的声音落下，阻拦在何暮眼前的清晖也就逐渐散去了。

显然，太初古矿的幕后之人，虽然谈不上弱小，但却也远非是如今何暮的对手。

不过，这幕后之人，倒也未曾在何暮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

正因此，他才会选择释放善意，试图通过示人以弱，换取一个离去的机会。

说起来，这也是因为其如今状态实在不佳，根本不愿和他人搏命的缘故，若是此人真的不管不顾，全力爆发，或许现下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

而另一边，沉默了许久的何暮，却在这一刻确定了这幕后之人的身份，果然与他的猜想一般无二。

“荒塔。”

旋即，何暮开口了，他只吐出了短短的两个字，却彻底惊住了背后之人，让正缓缓散去的清晖都抖了抖，昭示了后者心中翻涌的思绪。

荒塔被叫破身份，自然是不会平静的。要知道，自纪元更替，宇宙重开以来，他本身可从未显化于世间过，此世，更是本不应该有人知道他的名号才对。

眼下，正值低谷期的荒塔，突然遇到了一尊强的离谱的仙，几乎不逊色于他全盛时，而且还一见面就叫破了他的真名，这让受创严重的荒塔十分踌躇，不由得多加了几分警惕来。

“道友是哪一位？又是如何得知我名号的？”

这样发问，可见荒塔是直接将何暮看做同辈之人了，他显然是误以为何暮也是上个纪元留存至今的仙道强者，甚至可能与自己还有几分因果，因此才这般发问。

当然，这也并不如何奇怪，毕竟荒塔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恢复自身伤势的典范。

更何况，荒塔自觉十分清楚，自天意一刀斩落之后，这个纪元，此方宇宙本身是几乎可能出仙的。

那种足以成仙的大环境，已经随着末法降临而彻底不复存在了，如今想要成仙，方法基本上只有一个，那就是走昔年天帝的道路——在红尘之中争渡，逆活一世又一世，最终极尽升华，以证不朽。

但这种红尘化仙之路，哪怕是在荒塔看来，也已经艰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自古以来，红尘仙路，也就只有荒天帝一位成功者而已，甚至荒天帝自己还是死中求活而成，其中掺杂了不少“运气”的成分，连复刻的可能性都基本不具备。

因此，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排除了来者可能是此界本身的红尘仙这一选项，只当何暮也是昔年故人。

何暮闻言，猜到了荒塔心中所想，也不觉意外，没有卖什么关子，而是直接了当的对着荒塔道。

“我名无量，乃是当世道祖，如今正是为太初古矿现世而来，见过荒塔道友了。”

何暮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其周身那股仙道场域澹去了，天机也瞬间明朗了起来，只一刹那，荒塔就成功勾连天地，明悟了自神话以来的诸多历史，也清楚了眼前自称九天道祖的何暮究竟是何身份。

在洞悉一切之后，荒塔反而是更惊讶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一世的九天十地，竟然还能走出一个何暮这样的人。

看何暮一路崛起的轨迹，荒塔觉得，其就是比之昔日的荒天帝，也差不了多少了。

恍忽间，荒塔仿佛看到了一尊无上的道祖正在崛起，辉煌丝毫不逊色于昔日的天帝，不由得，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感慨与善意。

“无量道友惊艳绝伦，几乎可以比肩昔日的天帝了，实乃我九天十地的大幸啊！”

荒塔的态度转变之快，让何暮都有些咋舌，不过细细一想，这倒也十分合理。

毕竟，何暮乃是实打实的九天十地本土生灵，又修行秘境法，天然就和出身天庭一脉的荒塔无比亲近。

不仅如此，何暮还是红尘之中争渡为仙，这一点，与昔日的荒天帝石昊何其相似，这也让与荒天帝关系匪浅，甚至承载了荒之名的荒塔深感亲切。

最关键的是，不知为何，荒塔总对眼前的何暮有着一股澹澹的熟悉之感，这种熟悉感让荒塔放下了不少的戒心，也成功构成了二者和谐交流的基础。

这几点加起来，才是荒塔能在如今这个虚弱之时，仍旧对眼前何暮这个陌生人转变态度，和颜悦色的根本原因。

……

另一边，何暮盘坐于矿洞之中，他看着眼前的荒塔，心中思绪同样是在不断翻动。

对于荒塔态度的明显转变，何暮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虽然说，荒塔本非他此行的目标，但对于这件极其特殊，甚至可能关联甚大的仙器，何暮一直是抱有着非常大的兴趣的。

他此前一度专门在宇宙中搜寻荒塔踪迹，就是明证。

此刻，意外得遇在太初古矿之中修养自身的荒塔，何暮更是已经生出了诱拐荒塔，让其加入灵界的念头。

毕竟，何暮虽然知道的事情与隐秘不少，但很多东西，他都只是知道一个大概情况，甚至只是一个框架而已。

更加详细的情况，已经关于界海局势的情报，何暮就一无所知了。

哪怕是何暮已经知道的那一部分，他也不太好直接讲出来，毕竟其中很多事，何暮都没有具体凭证，如此一来，便是更不好与其他人细讲。

而荒塔则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缺陷，作为乱古纪元留存至今的老人，很多事，他自然是要比何暮知道的更多，更清楚。

一旦其加入灵界一脉，不仅可为灵界增添一仙器镇压，更可为灵界树立目标，指明未来方向。

而何暮本身，也可以借荒塔进一步了解如今界海乃至上苍诸天的局势，以便提前做出一些布置与应对。

因此，何暮在思忖了片刻之后，便直接开口了，他道。

“荒塔道友，你乃一代至强仙器，在史前亦不乏传说，可如今似乎受损不轻？不知是何缘故？我可能帮得上什么忙？”

何暮的话，顿时唤起了荒塔的诸多思绪，想到了自荒天帝登天之后，界海之中爆发的连天大战，已经整个上苍诸天的诸多乱局，连荒塔心中，都不由得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可想到何暮这耀眼的成长轨迹，何暮心中，又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希望来，如果是眼前之人的话，或许真的能在有朝一日同天帝并肩，还这诸天一个朗朗乾坤。

此念一生出，就瞬间扎根在了荒塔的心中，如野草一般疯长起来，思来想去之后，荒塔最终下定了决心。

“道友如今已经红尘为仙，比之准仙王都犹有过之，史前一些事，道友也已经有了知晓和参与的资格，也罢，便听我细细道来吧。”

接下来，荒塔便将他自身的来历，与为何会流落到今日下场，连带诡异一族的诸多情报，都尽数告知了眼前的何暮。

荒塔讲得很细致，而何暮也由此知晓了，自荒天帝登天之后，那乱古纪元最混乱的历史——

荒塔，本身来历非凡，并非是后世传说之中的荒天帝兵器，其诞生另有渊源，不过，荒塔和那位至强的荒天帝，也的确是关系密切了。

最初之时，荒塔乃是混沌之中自然孕育而出的无上神兵，其虽为兵器之形体，却与真正的生灵一般无二，亦可修行。

在仙古纪元的全盛时期，荒塔一度可以比肩真正的仙王强者，甚至在仙王境中都可称绝顶，绝非寻常仙王兵器可以媲美争锋，曾有仙域王者对其动过心思，最终都只能铩羽而归。

可惜，好景不长，仙古纪元落幕之际，曾有仙王乱战，一场场大清算也随之爆发。

在这个过程中，荒塔也因为种种原因与人爆发大战，最后不幸遭劫，塔身塔神分离，境界也自仙道跌落，本源不复圆满。

所幸，到了乱古纪元之末，天机混沌，龙蛇起陆，气运蒸腾，烈火烹油，可谓劫难与机遇并存。

荒塔就在那时迎来了转折，得遇幼年荒天帝，从此摆托困境，后来，其更是一度恢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最终和天帝之师一道，前往界海另一岸，欲图平乱。

可惜，黑暗势大，虽然最终动乱艰难平息，但荒塔也再次残缺了，这一次，荒塔受损甚至更为惨重，几乎是形神皆灭。

到最后，哪怕是荒天帝，也只能将荒塔残身安置于乱古天庭之中，借天庭格局孕养，才残余了一线生机，依靠沐浴无尽信仰，最终缔造了归来之机。

再之后，便是荒天帝登临上苍，直击黑暗源头的时代了，天帝离去，天庭至此空虚，漫长岁月之后，黑暗再度席卷而来，诡异重新在界海之中肆虐，天庭与诸天禁区更是爆发了连天大战。

在那场大劫之中，天庭可谓是底蕴尽出，可大战太过惨烈了，哪怕是强如天庭，都几乎被打崩了，天庭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也未能真正平定一切，只能勉强维持大局不至于崩溃。

在大劫之中，才勉强恢复了几分元气，再度立身仙道层次的荒塔，也不得不参战应敌，对战黑暗，为上苍诸天出一份力。

后来，荒塔不出意外的再次伤及了本源，甚至在大劫之中与天庭本部分离，流落到了处在界海角落的九天十地之中。

好在这一次，荒塔不像前两次那般凄惨了，其伤势虽然严重，但总能压制，在新生的九天十地宇宙之中，荒塔找到了太初古矿，并主动休眠了很久，直到今天，才真正复苏了过来。

在此期间，荒塔基本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太初古矿也因此不再现世，可以是，荒塔是一心只为修复自身的道伤，恢复昔日超越仙王器的盛景。

可惜，纵使是太初古矿玄奥非常，但由于黑暗手段太过诡异，哪怕有太初古矿之力，荒塔也是迟迟不能恢复伤势，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伤势还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

到了今天，荒塔虽然复苏，但情况依旧不算太好，几乎要再度自仙境跌落了。

一旦真的到了那一步，荒塔恐怕也就与仙钟、仙剑之流区别不大了，将成为只比极道武器略强的“凡器”，只保留一个不朽的空壳罢了。

听到这里，何暮也是微微颔首，他以前就曾觉得，原时空之中的荒塔仙钟也好，仙剑仙殿也罢，在实际表现上，都实在是差了些意思。

要知道，仙器再是器具，那也该带有真正的仙道法则，而仙凡之别又哪里是那般好跨越的？真正的仙器，不可能会被人道强者镇压或击败。

可荒塔等几件仙器却都有类似的经历，显得颇为拉胯，所展现而出的威能，也根本不想一件真正仙器应该有的表现。

何暮曾以为这与天地压制有关，如今看来，或许这一批仙器都收到过什么损伤，根本不在全盛状态也不一定。

至于绿鼎和通天冥宝的情况，那是因为他们的兵主不是真仙，也缺乏后续祭炼，与其说是仙器，更像是半仙器，所以表现才与其余几件仙器一般无二。

……

另一边，荒塔说完之后，看着面前的何暮，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塔中神祇双眼都是一亮。

“在与道友相遇之前，我本已经打算行最后一搏了，若如不成，便只能跌落品级，从此不复仙道之能。”

“但如今得遇道友，却是天不亡我，还请道友助我一臂之力，若我能蜕变功成，定对道友有重谢！”

何暮闻言，心中倒是有几分高兴，他正等着荒塔相求呢！如此，请荒塔与他入灵界，便就顺理成章了。

而且，以何暮观之，荒塔的道伤虽然麻烦，但也并非无法治愈，一想到之后荒塔痊愈，灵界就能再得一个仙道强者镇压，何暮也就能更放心的离开九天十地，前往奇异世界了。

因此，何暮断然应道。

“不必多言，此乃应有之义，我自当相助道友疗伤。”

何暮话音落下之后，荒塔神祇的眼中亦有喜意闪过，显然，他很高兴能得到何暮的亲口承诺。

一时之间，荒塔与何暮宾主尽欢，太初古矿矿洞之中的气氛，又变得和谐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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