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法奥斯学院与卡塞尔学院

迎着步舜那意味深长的表情，路明非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仿佛新年的第一天换上新的内裤，即将去加入一场奇妙冒险。

不知从何而来的悸动与憧憬席卷路明非空洞死灰的内心，令他心跳加速，背后隐隐地冒出了汗水——当然也可有可能是网吧环境的问题。

“好吧，认真来讲，我是【法奥斯学院】的首席，来这边是为了招生的。”

步舜没有继续之前的“玩笑”，而是貌似正经地说着，“战略游戏、格斗游戏、FPS游戏、GAL游戏、RPG游戏……我们招收那些世界顶级的游戏玩家，想要把他们往职业的方向引领，因为我们觉得那些玩家有一天或许会拥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

路明非咽了口唾沫，他看着躺在网吧的电竞椅上的黑发男人，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网吧一呆就是一个多月……这家伙的工作就是打算为那什么【法奥斯学院】招收网瘾选手啊！

“刚刚那句话里面是不是混了什么奇怪的游戏进去？”

路明非一紧张就想说白烂话，结结巴巴道：“向全世界人民宣布，这真的不是公开处刑吗！”

“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啦，大家只是很普通地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玩而已。”

步舜见他有了兴趣，摇了摇头，“不是什么正规的学校，肯定不能和国外的芝加哥大学这种名校比，你甚至没法在网上查到学校的名字……不过里面环境还不错，每位老师们都有独门绝技，秘密武器更是能给学生别样惊喜……”

“就是我们给毕业生发的毕业证在大多数地方都是废物，你就当它是个普通的网络游戏公会好了。”

“听起来真不靠谱……”路明非吐槽道：“舜哥你这真的不是什么传销窝点么？听起来就不像是会有学生去的地方啊！”

“说的是喽。”

步舜看起来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耸了耸肩，微笑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明非你是会有远大前途的人，我也不想耽误你。比起打游戏，先体验难得的大学生活更重要啦~~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就该在学校里面和可爱的美少女骚包的帅哥一起玩呀！”

听完这话，本来还因为听说步舜的目的而变得有些紧张的路明非心底一松，又莫名地感到有些失落。

一开始他还以为步舜是冲打游戏打得很好的自己来的，所以才和他一起打游戏交朋友……但现在看来步舜只是很单纯地和他投缘，并不是为了招生才总是在网吧等他。

作为一名在生活中没什么存在感的高中生，路明非时常会有些幻想。

比如他有的时候会幻想自己有什么神秘的能力隐藏在身体里面，就像黑客帝国的尼奥一样，是伟大的“救世主”，会突然有一天一个穿着黑风衣戴着墨镜的漂亮姐姐来到他的面前，告诉他“没有时间在这个地方浪费了，你该去拯救世界了”。

然后他摇身一变……变成让同学和老师惊爆眼球的模样，潇洒地走出这个狭窄又平凡的笼子，咔咔地抄出双枪大杀特杀。

他的声音忽然低落了下来，“而且舜哥你说的也不对，我的成绩烂成那样，哪里会有什么远大前途啊……”

托了那从小就不来接他放学参加家长会的父母还有婶婶一家的福，路明非长成了一个自卑的孩子。

自卑的孩子总是小心而敏感的，他们会在自己心灵的外壳上披上一层尖刺，警惕地对待每一个靠近自己的人，像只想要努力保护自己的刺猬。

但这样的孩子也往往有种常人不具备的敏锐，他们能在于他人的接触中体会到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就像是那些重组家庭的孩子对待不怀好意的后爹一样。在于步舜的相处中他并没有感受到自己寻常会感受到的厌恶和疏远，反倒是感到了一种……

像是欣赏或者认可的感觉？

总之，在这个荒芜的沙漠中，他只有在坐在这间烟味呛人的网吧的这张座位的旁边，才能感受到些许被绿洲的青草地所抚平烦躁后平和。

所以他们两人成为了现在的朋友。

步舜喝了口饮料，摇了摇头，“你不是上的仕兰中学么？那可是有名的私立高中，而且听你说还填了国外的学校申请？有机会去国外读书倒也不错……我大学的时候就因为想要远离家里人所以特意找了离家很远的学校，你要是能直接出国，怎么也比现在在家里受气强。”

“那也得有学校瞎了眼愿意要我啊！”路明非满不在意地笑了两声，“填了好多的申请单，花了几百美元，婶婶心疼的不行……但我想大概是没戏，毕竟我除了打游戏外也没什么别的特长，美国那边又没有什么游戏竞技专业。”

他嘟囔了两句，心底算不上是冰冷，只是觉得麻木而平静。

路明非知道婶婶愿意给自己花钱填国外大学的申请，一方面是不想看到自己这个碍眼的臭小子，另一方面也是想让自己给她的儿子路鸣泽趟雷，探探国外的路……

这也没什么，自己命硬嘛，被父母丢在亲戚家一过就是十来年的死小孩，就算是在国外那种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也能像蟑螂一样地活下去。这样等到路明泽也要出国的时候，他就能避开他路明非给人擦盘子舔脚走错的路。

路明非心底对所谓的“难得的大学生活”，并不像步舜所说的那样充满期待。

他似乎能一眼看到自己未来的人生，平淡得像是一汪寡淡的死水，普通地长大、普通地毕业，普通地结婚、普通的生子、普通地死去……这死水里面要是还能有一两颗盐，说不定是他看到医院开的病危通知书的时候留下的眼泪。

仔细想来，他这一生或许并没有真正地想过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就连打游戏，也不过是因为无事可做才去尝试的消遣。

尽管能够通过在游戏上的胜利获得一点微不足道的自信，可那滋味也寡淡如水。

无法填补他破了大洞一样的心灵，甚至很快地变成一种他自己和自己较劲的自我折磨游戏，打发无谓的时间罢了。

“平凡就像是锁链，束缚住了想要飞向天空的鸟儿。”

步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淡淡地念了两句，然后一转说道：“明非你要是信得过我，不怕我把你骗去嘎了腰子，就有空去我那儿看看呗？我也可以带你玩玩，就当是大学生活的特别体验了。”

“我并不觉得你是一无是处的废柴。”

他又补充了一句，“成绩不好而已，我高中的时候也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不想学习，所以成绩也总是在班里垫底。人这种生物，失去了目标就会迷失在道路上，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停下脚步很久，你只是没有找到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就算舜哥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路明非似乎被他话里的哪一句所触动，小心地抱着那瓶营养快线靠在了椅子上，丧丧地说道：

“……要是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超人变种人就好了，起码这样我还有机会找个角落，看他们穿着帅气的衣服咋天上打来打去，说不定还有机会拍张照要个签名，到时候和朋友炫耀。”

“听起来你有很多朋友？”

“喂喂喂！人艰不拆啊！不说这个我们还是兄弟！”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被一个小小的玩笑振奋起来，步舜喝了两口把瓶子里面最后的一点饮料干掉，朝网管那边招了招手，“老板，来两根火腿肠，再来一瓶可乐！”

他叫完又看向路明非，“吃点？”

“吃点。”路明非点头，然后瞅了一眼他的屏幕，“玩什么？咦……舜哥你这是在看什么？国外的学校？”

花了点时间，路明非用自己还算不错的英语读出了步舜电脑上的文献里面用黑体加粗的那个名字，“……卡塞尔？没听过的名字啊。”

“其实这学校挺有名的，就是国内不怎么有人听过它的名字而已。”

步舜从一脸疲倦表情的网管手里接过火腿肠和饮料，塞了一根到路明非手里，笑道：“要是你能上这所学校倒是挺好的，据说那边还有专门的舞蹈社团，里面有很多漂亮的长腿妹子，教授们也十分和蔼可亲，每年还会给那些优秀学生拨不少的奖学金。”

“长腿妹子？有多好看？”路明非捏着火腿肠，就像是在摸想象中的长腿妹子的柔嫩大腿，表情鬼鬼祟祟的像是在群里里面问人“有没有图”的LSP，“……有没有图啊？我就是单纯有点好奇，国外的漂亮妹子长啥样……”

步舜扯了扯嘴角，“没有！要看的话自己去！”

路明非蔫了，手上剥了一半的火腿肠软趴趴地垂了下来，“要是我能自己去看早就去了！听你说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我能去的好学校嘛……”

“那我这边法奥斯学院你有空要不要来玩？”

“要要要！”路明非悲愤地咬了一口火腿肠，“要是大学之后我找不到地方住了，就来找舜哥你蹭吃蹭喝！”

【完成成就：“尚未醒觉者的入场”】

听到心底响起的提示音，步舜露出了笑容，伸手拍了拍身边少年的肩膀，“那你就努力一点，先从麻烦的家里人身边逃走吧！”

“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