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我将就此消失，我将一直存在

在从灵离开后一分钟不到，周围的空间像是与什么相融合了一样，抖了一下，接着黑斯廷斯忽然就站在这里了。清冷的月光下，她金色的卷曲长发显出一股火热的欲望。站在原地一会儿后，她眯起眼睛，

“突然就不见了……空间转移吗？应该是那个安全屋的能力吧。”

她的心里莫名升起一些烦躁。今天碰到两件不开心的事情，都跟那个安全屋相关，进一步说，都跟那个安全屋的老板相关。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

扑了空的黑斯廷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正打算离开，忽然发现……这周围的空间，被某种领域所笼罩了。

接着，走进来一老一青两个男人。

病恹恹的青年严罗看到黑斯廷斯后，眼中显露一些疑惑，

“奇怪。”

“怎么了？”老人张荣问。

严罗说，

“我们要找的人不是她。”

“找错了？”

“不，肯定没错。那个人之前就在这个未知，但不知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会不会跟这个人有关？”

严罗看向黑斯廷斯。逐渐凝起眉头，他发现这个外国女人身上有种跟自己很像的味道……一种活了很久，无法避免的陈旧气息。

他还没开口，黑斯廷斯先行笑着说，

“也是个老不死的啊。”

严罗沉声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月亮。”黑斯廷斯抻长脖子，仰望星空。

白皙纤细的脖子，辉映着清冷的月光。

严罗当然不信这个理由，质问，

“你把她们藏起来了？”

黑斯廷斯瞥了严罗一眼，然后问，

“你是否在来的路上，遭遇了一些阻扰？因此延误了一些时间？”

严罗顿了顿。的确，他跟张荣上山的时候，遇到了一场泥石流，耽搁了大概一个小时，

“你想说什么？”

黑斯廷斯不喜欢跟蠢人说话，

“你跟我本来不会在这里遇上，你本应该先我一步来到这里，没有收获后离开，然后我才会抵达这里。但因为一些‘意外’遇上了，你耽搁了一些时间，使得你我恰好在同一时间抵达这里。你觉得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斯廷斯冷澹地说，

“蠢货，有人操纵了一场意外，然后让你我产生矛盾，想以此来试探我们！”

严罗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他的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老人张荣在一旁大为不解。从一开始，他就没搞明白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在他看来，那个女人完全就是在自说自我，是低级到不能再地级的摆脱嫌疑的办法。但让他惊讶的是，严罗先生，居然一副有所领悟的样子！

严罗眯起眼睛，

“所以，我们最好互不打扰，就此分别。”

黑斯廷斯冷哼一声，

“还没蠢得无可救药。”

说完，她转身离开。

眼睁睁看着黑斯廷斯离开后，张荣惊声问，

“严先生，就这么让她走了？”

严罗点头，

“她说得没错。之前我们遭遇的泥石流，是人为制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跟她刚好在这里遇上了。”

“这……”在张荣的认知里，这个说法当然太过牵强了。但是，严先生都认可的话，那就的确是这样，“但，那个操控泥石流的人怎么能刚好算到时间呢？”

“很简单，幕后之人既掌握了我们的行踪，确定了我们抵达这里的时间，又掌握了她的行踪和抵达这里的时间。”

“我们被监视了！”

严罗抬起头，皱起眉，

“是的。我们不知道谁在监视我们，有什么目的，但一定不能按照ta的想法来。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的话，我可能会不知不觉间被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间接操控。”

“这么可怕吗！”

严罗缓了口气，

“很多看似自然的事情，或许都有了注定好的结局。就像剧本中的角色与剧情被作者所操控。”

张荣无法理解，但大受震撼。他艰难地问，

“那我们调查的那个带着完美生命逃走的人呢？”

“也不见了。”

“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严罗摇头，

“回去吧。这件事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我们根本没有做好参与这件事的准备。”

“……”

安全屋里，感受着山林坡地上所发生的事情，黎木不禁呢喃，

“黑斯廷斯……这么轻松地就能察觉到我在从中左右吗？”

真是个强大又聪明的女人。

……

洗去一身泥垢后，从灵下了二楼。在楼梯口，她看到黎木端坐在沙发上，既像是在看书，又像是在出神。这种状态给人一种挺其妙的感觉，似是而非？隐约间会觉得，他好像的确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黎木偏头看了她一眼，

“辛苦你了。”

从灵拍打着稍有些湿润的头发，坐在旁边，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天前。”

“呃……”从灵好奇地看着黎木，“两天前啊，哦……”

黎木说，

“别想了。我回来当天就找到你了，一直都关注着你。没有对你不上心。”

被看穿想法的从灵，有些语塞。她硬着头皮说，

“我又没在意这个。哦，娜塔莎呢？”

“没回来。”

“啊？！你又把她搞丢了？”

黎木放下《深邃思考》，手指不停地敲打沙发的扶手，

“她有很重要的事做。”

从灵察觉到黎木这个小动作。在她的印象里，黎木只有在自己也拿不定情况，或者说有些担忧、紧张与焦躁时才会一直动手指。她便没有多问什么，不想以第三方的身份给黎木压力。她相信，他们之间不论发生什么，都能得到好的解决。

从灵说起了这几天自己的经历。

黎木点头，

“我大概知道了那个叫‘薇拉’的孩子来到地球所要做的事了。你很理智，没有在她面前回到安全屋。那样的话，以她对‘幸福感’的感受，一定会发现安全屋里存在大量的脑髓结晶。她的认知能力相当恐怖，我不太确定是否能完全超越安全屋的属性，但绝对不会像无限那些监视者、清理者等等。”

从灵不安地问，

“她明确地说出来会怎么把地球改造成天堂……是不是，她真的确信，地球变成天堂一定会发生？”

黎木看了看从灵，端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番，

“她一直在向你强调，她作为‘天使’，必须要做什么事……她几乎没说过她个人的想法。也许，‘天使’这个种族，或者说生命，有着比个人意志更高的……群体觉悟。也就是说，并非她觉得地球变成天堂一定会发生，而是‘天使’觉得。”

“有些绕……”

“简单说来，她对地球、幸福、天堂的一切认知，都源于‘天使’这个身份。‘天使’的身份，给予了她一切。我们所要面对的，也并非是她，而是‘天使’。”

“她不就是‘天使’吗？”

黎木抬起头，

“不能这么简单地划等号啊。”

他蹙了蹙每。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没有具体的方向去思考和决断。

从灵又说，

“她还说，她接下来要改变地球的大气结构，让一切呼吸空气，在体内形成氧平衡的生命都无法呼吸。她……真的能做到吗？”

黎木点头，

“应该可以。她的力量很强。并且强到我们无法想象和认知的程度。所以，她一旦主动隐藏起来，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她。”

即便是安全屋的破窗之眼，也完全找不到她的踪迹。

“那我们只能任由她这样做吗？”

黎木忽然笑了一下，

“你觉得，就让地球变成‘地球天堂’如何？”

“当然不行！”从灵脱口而出。

黎木满眼好奇，

“哦，你一个旧日来的神灵，怎么这么关心地球了？”

从灵不知作何解释，板正地会问，

“你难道不在乎吗？”

黎木笑容浓郁，

“我也许真的不在乎。”

“地球可是你的家乡啊！”

“那又如何？”

从灵噎住了，低着头，眼神不太自信，又想有些找补，滴咕着说，

“怎么可以说出这么理所当然的话。”

黎木笑了起来，

“你真是越来越没有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样子……”

黎木竖起右手食指，然后稍稍弯曲，开始轻轻敲打空气。自然原力在他的指头汇聚，如同慢旋的漩涡，渐渐地，周围的一切物质，开始被自然原力所操控。它们不断交汇聚集，各种色彩、线条拼凑……如同液晶电视一般，逐渐地描绘出一幅场景。

就像播放视频。

“视频”里，是从灵第一次踏进安全屋的模样。那是名为《人鱼潮汐》的副本。副本里，其他队员坐在一张桌子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应对副本的办法。而从灵，坐在桌子的边角，一眼不发，看不出她在走神，但也完全不像在认真参与的样子。当其他成员问起她问题时，她又能准确无误地回答，并表达自己的见解。

黎木看着有些呆滞的从灵，

“不如评价一下，画面里最角落的那个女……生？嗯，女生吧。”

从灵别过头，

“冷着脸，一看就是个笨蛋。”

黎木笑出了声。

从灵不满地说，

“但这跟我要问的有什么关系？”

黎木摇头，

“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下。”

从灵愣住了，

“难道我刚才很不冷静吗？”

黎木站起来，提着茶壶添了两杯茶，

“如果你是冷静的话。会意识到一件事。我是安全屋的老板，我所能做的，并且应该做的事情是……为所有无限玩家提供庇佑。我不是地球的救世主，我无法站在现实意义的角度上对你说我要拯救世界。另外，我也许有一个新的目标，那就是成为某个角色。这个目标注定了我不能成为公众人物。”

从灵冷静下来，羞愧地说，

“抱歉，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些道德绑架了。”

“没什么。正常人都会去想，你的家乡就要出大问题，不去帮一下，会不会显得太忘恩负义？”黎木目光深沉，“我只能告诉你，如果地球变成地球天堂，那我将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就像旧日崩塌后，流浪在混乱时空里的神灵。”

直到最后，从灵依旧没有从黎木那里得到，他到底要不要参与这件事的回答。

但她心里多少已经明白，在她问出这个问题前，黎木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她以及她的问题，都不会左右他分毫。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是滋味。在她内心深处隐约有一种呼喊，有一种渴望……她想要有一天，能够让黎木更多地在意她，考虑她。

但，这种呼喊刚刚冒头，就因为“背德感”而迅速沉寂下去。

她赶忙找了个其他话题，转移自己的念头，

“哦，那位蒙巴托先生有按时来提交魔药等炼金制品。我也把你之前留下的新订单已经制法交给他了，而且，我根据安全屋的需求，增添了一些我自己的安排。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从灵把工作报告递交给黎木。

黎木看了一眼。非常完美，没有任何纰漏，他笑着吐槽，

“要不要搞得那么正式啊。还工作报告……”

“你是老板，我是员工嘛……”

黎木嘴角扬起，

“那你来做老板怎么样？”

“啊？”

“嗯。我是说，让你来做安全屋的老板，全权负责安全屋的所有安排。”

“你在开玩笑吗！”从灵站起来，生气地瞪着黎木，“虽然我知道你聪明，又爱捉弄我，我每次都吃亏，但你也不要把我真的当个傻瓜！”

黎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激动，

“呃，我很认真的。你来做安全屋的老板……不过，是明面上的老板。”

“什么意思？”从灵皱着眉问。

黎木说，

“我会把安全屋所有的权限全部释放给你，包括破窗之眼。你能得到一切安全屋所收集的信息。并且，由你经营与决断。”

“那你呢？”

“我会在你身后协助你。”

“我怎么有点不太懂。”

黎木的目光变得深而晦涩。似乎连童孔都变成了纯黑色，

“总有一天，安全屋的秘密会被彻底公开。与其想办法隐藏，不如提前为那一天做好准备。安全屋需要一个阅历更加丰厚，更像老板的老板。本来我是打算让娜塔莎来做这件事的，因为她是旧日的神灵，比起我，更像是安全屋老板的身份。但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我想到了同为旧日神灵的你。”

从灵抿了抿嘴，

“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的嘛……”

黎木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

“我可没把你当替代品。因为你本身跟娜塔莎有着一样的属性，只是现在尚未完全觉醒……而且，我个人认为，你其实要比娜塔莎更加合适。因为你比她更了解什么是地球，什么是人。”

“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

从灵肩头稍稍一松，心情好了一些，

“不过，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想退居幕后吗？”

“准确说来，我不能让人发现我。我需要充当一个‘暗地里的存在’，一个‘幕后黑手’。安全屋老板这个身份实在是太过扎眼了。”

从灵戳着下巴说，

“总有一种要替你当活靶子的感觉。”

黎木汗颜。他认真地说，

“我黎木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老人倒在地上，我一定会是旁观的那一个。公交车上有聋哑人乞讨，我也绝对不会给一分钱。但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而遭遇危难，遇到麻烦。”

从灵的心跳快了一拍。她看着黎木不说话。

黎木吸了口气，

“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能理解。换作我是你的话，也会怀疑是否目的不纯。”

从灵摇头，

“不。只是，我总有一种趁人之危的感觉。”

“趁人之危？”

“……”从灵咬了咬嘴唇，望着黎木，目光莫名地十分闪耀，“可我也总该为自己着想一些。我也有权利做我想做的事，对吧。”她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许成为安全屋的老板，会让我收获很多，能让我变得强大且可靠。”

“所以，你的想法是。”

“让我试一下吧。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可以随时辞退我，换更加合适的人。”

从灵像是给自己打气，使劲儿地捏了捏拳头，然后迅速在新的契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自此，“今天几号？”的经营者从“黎木”变成了“从灵”。

但，正如黎木所说，是明面上的老板……而他黎木，早已与安全屋“同为一心”。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安全屋即是黎木，黎木即是安全屋。

黎木在转让经营权后，利用安全屋的属性，彻底将自己隐藏起来。

自此，地球上不再有他的任何痕迹，安全屋里，也不再有他的任何痕迹。但他，又的的确确待在安全屋里，跟往常一样，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在茶室里喝茶，在书房里看书，在前厅同从灵聊天，在走廊欣赏装饰品。

一切都改变了，但一切又完全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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