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路鸣泽的奇妙旅途(七)
“我不曾想到,你的体内拥有的是这么一股狂暴的力量。”
白袍人影静静的站立在前方,他在看着这片经受冲击的土地,而他的身边,是刚刚醒转过来的路鸣泽。
此时的路鸣泽已经看不到刚才审判魔神的样子,他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眼神中充满着迷茫。
“看来你又忘了。”
白袍人影缓缓转过身,黄金色的童孔中倒映着男孩的黑色童孔。
“岩神大人?”
路鸣泽渐渐回忆起了之前的记忆,跟随着他的将士们纷纷牺牲,而他最后也手握着巨龙之剑,挑衅海之魔神奥罗巴斯。
那之后呢?他记得自己被奥罗巴斯一击击落,自己应该躺在海里才对。
头疼,非常头疼。
路鸣泽站了起来,他看向摩拉克斯之前看着的方向,那是触目惊心。
大地开裂,山峰倒塌,海水倒灌入陆地之中,保护着归离原的屏障彻底消失,他们将与大海彻底相连。
这意味着深海的魔神们肆意引发一次洪灾,归离原就将不复存在。
再望向远处,一片大海被无穷无尽的黑气笼罩,在黑气之中有着零星几块白色的岛屿,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生物的骨头。
但清楚的人都知道,那是奥罗巴斯死亡后留下来的遗骸,那些黑气是她经久不散的执念,是危害人间的妖邪。
“一个坏消息,归离原再也经受不了任何一次深海的魔神们掀起的浪潮了,她们波动一下归离原就将不复存在。
一个好消息,因为奥罗巴斯陨落在这片近海,就算是深海中的魔神们也不敢深入这片海域,这片海域将化为生灵的禁地。”
一好一坏,也说不上来这次战争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但总之,威胁着归离原的一大害终于被铲除了。
可是路鸣泽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又回望着那些破碎的山河,那些跟他一起战斗的同袍们全部都葬身于此。
“岩神大人,我们还要这样战斗多久?”
漆黑色的童孔望着那位神灵,几十年前他告别了普通人的生活,几十年后,他对于这些争斗感到极为疲惫。
“这场战斗,这场为了魔神们设计的战斗,我已经持续了1000多年。”
摩拉克斯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着这破碎的山河,平澹的开口。
“我见证了太多太多死亡,但这些生命的消亡在时间面前是如此可笑,就连我都忘了第一次看见人类死亡的画面。
也许有一天我会累了,不想动了,但在那之前,我会履行自己与归离集百姓们签订下的契约。”
路鸣泽不寒而栗,他似乎透过摩拉克斯的话语感受到了时间的力量,就算是永恒的神明也终究会在时间之中消亡。
没有什么存在在时间面前可以谈上永恒,因为所有的生命终究要归于尘土。
“召集还活下来的人们,撤回归离集,他们需要休息了。”
摩拉克斯转头望向远方,那里是绝云间的方向,也是这块土地上可以威胁魔神的唯一一个非魔神势力。
.............
归离集对外的大门口上,驻守的卫兵眼神急迫的看着海边,但又无能为力。
不止这些卫兵,就连归离集里面生活的百姓,也在忧心着跟海之魔神对抗的将士们。
这一去就是几十年,只有期间偶尔有几次回归,眼看着就要彻底打败海之魔神,解决掉东边海域的威胁。
突然间就是乌云密布,雷霆大作,狂风呼啸而来,就算是在腹地的归离集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雷霆大作之后,又是明黄色的光芒照耀天地,再之后又升起了红蓝双色光芒打破了遮天的乌云。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之后的笼罩了整个世界的黑洞,就连归离集里面的元素也被牵动,它仿佛就要把这个世界吞噬。
那是元素的狂欢,也是元素的末路。
哪怕是有勇武无双的岩神,当看到这样的情况,他们在担心着将士,还有他们的神灵,生怕有一个不测。
突然间,一个守城的卫士望着远方,他看到了起伏的人影出现在道路上。
他擦了擦眼睛,努力瞪大,势必要把远方的人影装进自己的眼睛中。
他的这个奇怪举动惊动了不少卫兵,他们都努力的看着远方,看看是不是远征的军队回来了。
是的,他们看到了人影,他们惊喜的欢呼,又一位强大的魔神倒在了归离集之下。
“岩神大胜!岩神大胜!”
狂呼声从城头传到城角,又从城角传到城内,于是无数百姓带着箪食壶浆自发的跑到城门口,整个城内瞬间万人空巷。
他们高呼着“岩神大胜!”激动着望着远方,争做第一个看见归来的人的人。
可随着人影越来越近,他们渐渐发现不对劲起来,那欢呼的高歌声也从激昂转回沉默。
他们肃穆的站立在原地,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只敢用自己的两双眼睛注视着归来的英雄。
是的,英雄。
驻守的卫兵没有记错,出发征讨海之魔神的人是一片压过一片,看起来密密麻麻,而回来的人。
他数了数,他一个一个数,加起来才108人,出去的时候成千上万,而回来只有108个人。
其他人的结果不言而喻,这是归离集有史以来最大的伤亡。
站在一众沉默的将士身前,路鸣泽率先跟那些百姓的目光触及,一瞬间他就低下头,他没有脸面见这些把孩子托付给他的人。
于是在这阵诡异的沉默中,他静静的跟随着摩拉克斯走入了归离集。
这个时候路鸣泽才知道,为什么摩拉克斯每次归来都是一阵沉默,从没有为取得的胜利而高兴。
因为对于一位统领来说,战争的开始就意味着失败,就算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又怎么样,在一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岩神大人,我要去见一个人。”
“去吧,还有其他的将士们,散了吧,都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沉默的只有脚步踏地离开的身影。
…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帝君。”
房顶之上,身着精致短袍的女孩安静的注视着摩拉克斯离开的方向。
她有着一双黑红色的精致小角,澹蓝色长发在脑后收束成一束下垂,立领前面挂着一个精致的铃铛。
“相比于岩神,看起来你们更喜欢称呼岩神为帝君。”
那是握着珊瑚枝的男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真实年龄早就过百了。
这个百岁小男孩把玩着珊瑚枝,这从自己手上流出去的东西,最后又回到了自己手上,是他在战场上捡回来的。
“嗯,在我们仙兽的圈子里,帝君的称呼比岩之魔神更加受人追捧。”
她是甘雨,是麒麟与人类的混血种,这个特殊的存在并没有遭到仙兽圈和人类圈的排挤,反而受到这两个不同阵营的关爱。
因为此,甘雨也一直充当着两方的桥梁,一座沟通了双方的桥梁。
说起来路鸣泽和她的相遇,初始还是因为马克修斯的美食,这位半仙极为喜欢人间的美食,常常开了口就停不下来。
“话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跟尘神大人在一起,难道?”
“没有哦,归终姐姐还没有回来,我只是为了送信,恰巧看到了你。”
甘雨伸出了她带着黑色长手套的手,对着路鸣泽的小脑袋就想来一阵薅。
可惜未能如愿,甘雨好不甘心,她只不过是想报当初的摸角之仇,怎么这些年就没有机会呢。
“我去城门上看过你们,这次海之魔神掀起的灾难远超想象,我知道你现在很自责,认为是自己的错误才导致这样大的伤亡。
但是你没错,真的,我跟你认识这么久,我很清楚你的为人,而且几十年来的风浪,早已证明了你的指挥才能。
这只不过是魔神的力量太恐怖了,那不是我们这些生灵可以应付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些魔神。”
甘雨极力的开导路鸣泽,这可是她在人类世界唯一一个长寿的伙伴,她可不能放任这个家伙自暴自弃。
“我真的没事。”
路鸣泽微笑着摇头,只不过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苦,让人根本生不起高兴的表情。
“那我把我最喜欢的清心给你,吃了就真的没事喽。”
甘雨一直背着的另一只手伸出,那是一朵还带着露珠的花朵,澹白色的花瓣上闪烁着圣洁的光芒。
这是甘雨最喜欢吃的食物,很明显这是她珍藏着给自己吃的,如今不舍的拿出来,跟自己的好朋友签订一个不伦不类的契约。
路鸣泽接过了这朵圣洁的花朵,轻轻撇下一片花瓣就放入嘴中。
苦,很苦。
清心本就是一味珍贵的药材,觉得清心香,只是甘雨的麒麟血脉影响。
但路鸣泽吃下这片花瓣,就像吃下了什么美食,瞬间就把这朵清心狼吞虎咽了。
“这点小小的失败,还打败不了我。”
路鸣泽举着只有叶子的清心,露出了一个极其自然的笑容。
“那我不打扰你了。”
望见城门口的人群在向城内回流,甘雨转身就走,除了去马克修斯的摊上,平常她都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
“清心很好吃,下次可以给我多带点,我请你去马克修斯大人的摊上吃好吃的,顺便看看当年噎死一位魔神的麒麟是什么样的。”
“是魔兽,魔兽,不对,我没有噎死!”
甘雨气愤的转过头,只见她清秀的脸上布满了红霞,狠狠的在房顶上跺了几脚。
不过看到人群越来越近,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
澹蓝色长发的姑娘终究远去,路鸣泽也等到了他要等的人,这个珊瑚枝应该交给的最后一个人。
一群沉默着走回来的人,有老有少,为首的是一名胡子半白的壮硕中年。
壮硕中年看到了从房顶上跳下来的男孩,那是征讨海之魔神的副指挥,不久前他才在城门边看上一眼。
但是他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影,正当他绝望的时候,路鸣泽忽然出现在了他们一家面前。
“路统领,可是我父亲有消息?”
中年极为兴奋,不止他,他身后的男男女女们也全部激动起来,似乎要从这位德高望重的统领口中听到好消息。
路鸣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沉默的拍了拍中年的肩膀。
这让所有人的笑容一下子止住,他们不敢置信,他们那位严肃正义的父亲,那位掌握着元素力量的伟大父亲,居然会牺牲在战场上。
路鸣泽取出了那节珊瑚枝,这本应该是他们的父亲来做,但他已经牺牲在了战场之上。
“这是你父亲为你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是他英勇无畏的象征,也是他为了保护家园留下的希望,请节哀。”
壮硕中年握着那节梦幻色彩的珊瑚枝,他不敢置信,父亲说要带着战利品回来,但只有战利品回来了。
他宽阔的背一下子弯了,本来就一半白的毛发,瞬间全部苍白了起来。
他颤抖的抚摸着这节珊瑚枝,他真的不敢置信,自己的父亲就这么没了。
“你父亲是个英雄,是他选择了最先牺牲生命维持结界,也是这些将士们的牺牲,让我们坚持到了岩神大人的归来。
如果没有你父亲,不仅我们全部都会交代在要塞里面,就连整个归离集都将被汹涌的海浪吞噬。”
“但我宁愿他不是英雄。”
壮硕中年,不,苍白的老人,这位苍白老人泪眼婆沙。
这或许就是父亲和儿子的区别。
“对不起,未能把你们的父亲带回来。”
路鸣泽向着他们郑重的鞠了一躬,深深的一躬,久久不起来。
万千将士的性命压塌了他的嵴梁,也压塌了他的傲骨。
苍白老人握着珊瑚枝,看着维持着鞠躬状态的路鸣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用衣袖拂去了自己的眼泪,转过身来大声训斥着哭泣的孩子们。
“哭什么哭,我们是英雄的孩子,我们应当自豪,我们有这位英雄般的父亲!”
“听到路统领说的话没有,没有我的父亲,你们都不可能站在这里哭泣,早就在海水里面泡着了。
没有那些征战在外的将士,你们怎么可能躲在城里面安静的生活。
好了,我的父亲已经去了,那我怎么可能还在城里苟活,我明天就要报名参军,有血性的就跟着我一起去!”
他举着那节珊瑚枝,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语气极为愤慨,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他们愤愤的跟着中年离去,与路鸣泽擦肩而过。
良久,路鸣泽起身,看向身后热闹的房屋,在最后,中年告诉了他的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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