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锻骨

闻命也抬起右手，然而，谈平飞并不是想与他握手。

幻如虚影的手掌，缓缓落在他头顶。

旋即，仿佛有一股温和中正的气流，自颅顶沁入大脑。

“噤声，观内。”

谈平飞话音还没完全落下，闻命便已闭上双眼，凝神聚气，瞬间进入瞑想状态。

黑暗无际的意识世界中，那片并不璀璨的星河，如宇宙中亘古存在的某个星系，始终缓慢地转动着。

正中心的一小片星辰，淡金色光芒拖曳出道道光影，如同即将绽放的烟火，好像马上就要绚烂起来似的。

左上角，吸收了彘兽的魂力，点亮的七颗暗红色星辰，依然与之前一样，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闻命感受到那股气流，如一条溪水，从头顶向下流动。

当气流经过后脑勺的位置时，便像溪水遇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块，自然地分成两股。尔后，一左一右两股气流便沿着左右耳后骨，继续向下流动。

经过肩颈时，闻命感觉到好像有两根极细的针，蓦地刺进血肉之中，直探筋骨所在。

一时间，那难以名状的酸爽，就像整个人泡在柠檬汁里似的。

两道气流如两注溪水，前行不断。沿着左右肩胛骨，经过腰椎、大腿、膝盖内窝、小腿，最后来到足底。

随后，又从足底，原路返还。

期间，曾在几处停留数秒。每当气流停顿，闻命就感觉到有细针，深深地扎进那处。

其中酸爽与剧痛，很难用言语表达。

闻命以前曾看到过一张疼痛等级划分表，他此时所经历的痛感，差不多介乎于第九级神经痛和和第十级手指被割断

的疼痛之间。

没到无法忍受的程度，但也够他喝一壶的。

“奇怪了！”

谈平飞说道：“你我明明神池相连，我也能感应到你的神池所在，却无法引动其中魂力。”

闻命怕自己一时熬不住酸痛，叫出声来，始终摒着呼吸。

此时听谈平飞在意识中说了这么一句，他稍稍放松了一些，用意念问道：“你都还没跟我说过，神池到底有什么用。”

总不能只是用来吸凶兽魂力的吧。

“之前跟你说过，九大传承中有五种都需先开神池，才能修行。开了神池之后，将自身魂力聚于其中，纳炁入池，滋养魂意。

我所修之功法，在魂意足够强韧之后，便可自行引魂力灌注于筋骨、脉络之中，令肉身得以强化。”

闻命非常认真地阅读理解了一番，然后非常诚恳地说道：“听是听懂了，但我不太明白，怎么才能纳气入池？是有什么特别的呼吸方法吗？”

“我说的是炁，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气。”停顿了两秒，谈平飞有些诧异道：“昨夜就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原来你们这个世界，炁的成份这么微弱。”

闻命愣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你说的是先天一炁？”

“先天一炁？”谈平飞思索了一下，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说法？”

“道家。”闻命回道：“道自虚无生一炁，便从一气产阴阳。好像是张伯端写的。”

“有意思。”谈平飞笑道：“突然觉得，你们这个世界，越来越有意思了。”

“喂，你别光顾着有意思啊。那我这个情况，是没法修行了吗？”

谈平飞思忖了片刻，不置可否道：“我修的功法，都是由传道者引炁入体，带着修行者的魂力游走筋骨脉络。通常往复七次后，便可自行...诶？！你怎么回事...”

谈平飞感觉到自身的炁，又被抽走了。

就在他准备破口大骂之时，却发现并没有像之前在涂灵山那次一样，魂力被闻命的神池吸走了一大半。他凝聚魂力的炁，仅仅被抽走了一丁点儿。

就好比，大河分支出来的一小条浅溪，微不足道。

然而，令谈平飞震惊的是，闻命抽走他那一小股炁之后，居然以此为引，自行将神池中的魂力导出，游走于全身筋骨、脉络。

所经之处，如他先前一般无二。连在后颈、肩胛、腰椎以及足底等处停留的时间，都分毫不差。

谈平飞心底很是愕然，但他没去打扰，只是自觉地守护一旁。

闻命闭着双眼，紧咬牙关，摒息静气，按照之前记下来的顺序，循环往复地从神池中引魂力游走全身。

...............

谈平飞想不通。

他十一岁开神池，整整一年后，魂意才凝实到足够引魂力游走全身的程度。

不是谈平飞自傲，谈氏宗家分家十八支，他可是这一辈子弟中最有天赋的三人之一。

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天前才开的神池，居然就能自行引魂力游走全身了。

并且，他第一次自行引魂力游走全身，只撑过三遍，就熬不住了。

而闻命已经循环往复七次了！

看这家伙的模样，也不是感觉不到痛。牙关咬得咯吱作响，额头青筋暴起，浑身大汗淋漓，就像冲了个澡似的。

“妖孽！”

谈平飞终于忍不住在心底暗骂卫声。

“呼~”

闻命吐出一口浊气，回了个：“多谢！”

“哼！”

谈平飞冷哼一声，虽然还是很傲骄，但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闻命睁开眼，看了眼时间，竟然过去五个小时了。

刚动了一下，浑身骨头登时噼叭作响起来。

不是比喻，而是很实质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以前过年小孩子玩的捏摔炮。

“我擦~”

剧痛来得促不及防，闻命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呵呵...”谈平飞兴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你...早知道，会、这样！”

闻命只觉得浑身骨头像被拆散重装了一遍似的，瘫坐在电脑椅上，一动不敢动。

“年轻人，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事。”谈平飞老气横秋地笑道。

闻命无语地再次闭上眼睛，身体里的骨节就像有自己的想法一般，正在自行移动位置。

“此功法，先锻骨、再筑筋，之后才轮到脉络血肉。你按照我先前的灌注路线走了七遍，相当于锻了七次骨，血肉筋脉跟不上，不痛才有鬼了。”

“放心，死不了。骨骼强化后，撑开血肉是自然的，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

三小时后，闻命对谈平飞所说的‘很快’，有了一个新的定义。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半。

闻命整个人都是麻的，感知神经在长时间的强烈痛苦中启动保护机制，抑制了痛感。

冲澡的时候，他才稍微缓和过来一些。

皮肤并没有像小说中描绘的那样，排出陈年老污垢，变得光滑细腻。而是沁出一层细密的血水，用他自己的理解，那应该是细胞新陈代谢过快，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

闻命饱受煎熬的同时，无所事事的谈平飞，打开了他的电脑，开始通过网络了解他们这个世界。

等他洗完澡，换好衣服回到房间，便看到这货正盘腿飘在电脑前，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所以，你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就是刷短视频，看女主播跳操？”

“咳~”谈平飞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这位女子的修行方式有误，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善意地提醒一下。”

正在用毛巾擦头发的闻命，一脸无语道：“你觉得就你觉得，别带上我。”

“你听，这女子都在喊家人们，如此亲切，你怎能如此冷漠！”

“她的家人有很多，不差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