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不羁夜（下）

九大主城有着各种各样的风俗、庆典与祭仪，其中有一个是九城共通的，那就是为年满十六周岁的少男少女，举办盛大的成人礼。

只不过，时间和庆祝的方式，略有些不同。

譬如，句芒城的成人礼在每年七月中下旬与十二月中上旬。礼庆期间，街上张灯结彩，夜晚还有焰火表演。

普通人家的孩子，会在那几天穿上老祖宗传下来的传统服饰，少年戴冠、少女挽发，结伴出游。

至于上三氏族子弟如何一掷千金举办豪奢宴会，那则是另当别论了。

主城有的，部落也有。

只不过，各部有各部的传统习俗。

防风部后人的成人礼是最具蛮荒气质的，以闻命的理解，就是一百个阿九围成一圈，干掉十头野猪王。

把野猪王换成其它品种的野兽也可以，只要够吃，不是，只要体魄够强壮，但还没达到凶兽的级别就行。

总之，得把风险控制在不伤害部中子民的范围内。

然后，人均两米以上的大块头们，围着篝火唱着歌，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嗨到天明。

隔壁涂山部的成人礼，则要神秘得多。

由长老带着刚成年的少男少女，盘坐于涂山最神圣的云镜湖旁，集体大合唱。

据说，每当有天赋极佳的后人成年，那片湖上终年缭绕的云雾会自动散开，随后如境般的湖面上便会显现出九尾天狐的虚影。

不过，涂山部的成人礼外人没资格参与。所以，这些都是谈平飞听来的，是真是假无从得知。

而像隆丘集这种大型集市，也有自己独特的庆典仪式。

不羁夜。

顾名思义，想干嘛就干嘛，怎么放荡怎么来。

宗旨就是鼓励年轻人多做运动、多生娃。

看着满大街放声大笑的男男女女，闻命觉得自己的三观，就像鸡肉味的薯片，嘎嘣脆。

“所以，那个极乐什么的玩意，确实没有毒，但其实是春药对吗？”

“什么春药，话别说的这么难听。”谈平飞纠正道：“极乐苔藓是一种催情剂，催情懂不懂。没有感情是起不了作用的，最多像你一样，大笑一场。”

闻命被人群挤得脸都变了形，还在哈哈大笑。他一整个无语住了，京城地铁早高峰都没这么挤吧。自己根本用不着走，就被两个防风氏巨人挟着，脚不沾地地往前挪，跟特么踩着飞行器似的。

绝了！

等等，什么情况？

走在前面的吴瑞和伏笑，两人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含情脉脉地对视着。

总觉得，下一刻这对少男少女就要钻进某条幽暗小胡同里了。

造孽啊！

这俩一个十六、一个十五，在自己那个世界都还是初中生啊。

“吴瑞，你过来！”

闻命一声吼，少年红着脸懵懵然地扭头看过来。

“拉我一把。”

“哦哦。”

吴瑞伸手，闻命一把拽住，借力将自己从两个巨人中间抽出来。

“赶紧走！”

闻命拍拍陈九，然后指指前边，示意大块头在前开路，然后冲蒙广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伸手护住小姑娘，紧紧跟在闻命后边。

路过某间酒吧门口的时候，闻命感觉到自己腰间被什么摸了一把。

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女仆装，衣领解开露出一巴掌护心毛的胡子男，正疯狂朝自己抛媚眼。

这特不就是自己之前遇到的夹子怪嘛。

闻命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拳。

夹子怪鼻血登时就喷了出来，捂着脸又哭又笑，“哎哟哎哟”地痛呼起来。

“你就不怕一拳给人打死。”谈平飞说道。

理论上来说，闻命自从吸收了彘兽的魂力之后，一拳起码能打出一千斤。

并且，经过七次锻骨之后，骨骼的硬度和韧性都大大提升。此时让他击穿5厘米厚的木板，腕骨和臂骨都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所以，他当然是控制着力道的，不然一拳干死一个夹子怪，根本不在话下。

闻命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心底有些无语道：“你们这成人礼真就是字面意思呗。”

“什么意思？”

显然，谈平飞没听懂。

闻命赖得多解释，好奇问道：“话说，这么搞，不是引人犯罪吗？”

这次谈平飞明白了，“都说了这是催情粉，不是春药，真要有人把持不住，隔壁就是寮街。”

闻命心底直呼好家伙，“这怕不是黑市的连锁行业吧？！”

“那倒不是。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历史遗留问题吧，不羁夜的由来，跟那个也有关系。”

“哦？怎么说？”

“这得从游民是怎么来的说起...”

“长话短说，谢谢。”

“咳咳~好吧。”

简单来说，就是千年前那场大战时期，有人逃往深山老林里避祸，还有一些偏远地带的幸存者，害怕外边已经被凶兽霸占，索性就躲在山里不出去。

这一避就避了好几代，数百年过去，人族生息繁衍越来越兴旺。九大主城傲立而起，开始在山野间建立防线，将游民从山脉间驱赶出去。

有的像陈仲达祖辈一样被送往就近的坊镇，有的则被氏族带走成为丁奴。也有一些脑子特别活的，在被送往坊镇或主城的路上，趁守卫不注意跑了。

逃跑的游民，又分成两股。

身体素质强悍且胆子大的，干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发展到现在，这股力量已经颇具规模。这些人自称荒野镖客，而主城人和镇民则称其为流匪。

本事不大、相对来说更朴实的则跑到集市干起了苦力活。久而久之，就在集市扎下根。

这些游民虽然已经脱离山野，进入集市生活，开始学认字，但骨子里还保留着‘多生多养’这种最原始的观念。

刚开始，来自主城或坊镇的生意人，还笑话游民跟猪猡一样。然而，不到两百年，集市就被游民后代包圆了。

闻命懂了。

人口是第一生产力，人口也是立国之本。

科技还不发达的时代，耕地、栽种、纺织都得靠人。

冷兵器时期的战争，更是得靠人命去堆。

这是个无比残酷的事实。

虽然历史上有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但更多战争其实还是多数碾压少数。人们之所以对以少胜多津津乐道，不正是因为其鲜少而独特，并能激发人们的热血吗。

有史料记载，越王勾践为了鼓励老百姓多生娃，还制订了一系列政策，规定青少年男子不能娶年纪比较大的女人，也不许年老者娶年轻姑娘。如果女孩过17岁还没出阁，那家还得缴纳罚款，甚至坐牢。

总之，就是想尽办法将生育资源最大化、最优化。

所以，一年生一个娃的游民们，靠着无比强大的生育优势，不声不响地以人口基数霸占了集市的劳动力工作。

随后，又因为吃苦耐劳，积攒了足够的资本后，开始打起翻身仗。近千年过去，当初苦哈哈的游民后代，如今已经撑起了集市的半边天。

这些游民们不忘先辈的告诫，崇尚早婚早育，只要到了十六周岁，就可以嫁娶生子。

先辈们是围着篝火对个山歌，看对眼当夜就可以该干什么干什么。

而后代们入乡随了一半俗，将自己对山歌挑伴侣的传统与各大主城流行的成人礼相结合，形成了独特的火乐夜。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游客，被这种特别的习俗吸引过来后，火乐夜渐渐被人们改称为不羁夜。

恐怕，游民的先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那最质朴的观念，在千年后竟然会成为集市的大IP。

各大主城的游客，不远千里慕名而来，只为了奔赴一场迷醉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