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打工人

无名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海滩上,所有长生者的目光都汇聚过去。

他们看了无名一会儿,便纷纷回头,继续向海边走去。

“诶,怎么不听人说话呢。”无名拉住一个长生者,“你不想赚点卢恩吗?”

近距离看长生者,那是一些极度干瘦,只比死诞者多一层皮的存在。他们眼窝凹陷,几乎看不到眼球。脸上的褶皱紧贴露骨,长相骇人,看不出半点生机。行动迟缓,关节僵硬,仿佛是木偶,在被线控制着前行。

这些被成为长生者的人,反而是最没有生机的人。

被无名询问的长生者看过去:

“你觉得我这样,赚卢恩还有用吗?”

长生者用那双孔洞的眼眸注视着无名,仅仅是静默地注视,就足以展现一种深沉的力量。

赐福的光芒深深埋在眼底,几乎已经微不可见,这些人体内的赐福濒临干涸,生不如死。

无名理所当然道:

“当然有用。卢恩可以改变你们的形态,可以用来交换其他的东西,可以让你们感受到生的意义。”

无名掏出钱袋,分发给长生者们:

“你们有福了,我愿意预付工资给你们。”

长生者们面面相觑,看着手里的卢恩,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拄着拐杖长生者缓缓走来。

从这个长生者更加苍老,拐杖就是他的肢体。他的脊椎似乎已经开裂,扭曲着以最基础的形态维持着他的人型。

如果没有拐杖,他可能身体会直接断裂成两截。

年长的长生者将卢恩还给无名:

“谢谢你,好心人,但你恐怕是褪色者吧。”

“算是吧,我不受赐福。”无名说,“你们看不起褪色者吗?”

“曾经的我们确实看不起褪色者,但现在我会羡慕你们。你是褪色者,不理解我们这些人的痛苦。”长生者说,“没有解指女巫,我们无法将卢恩化为力量,无法归树,我们无法正常地死去。无法死亡,生命的毒会持续积累,带给我们无尽的痛苦,让我们发狂。”

年老的长生者说:“虽然你很好心,但不要雇佣我们,我们迟早会发疯。”

“原来伱们是担心这一点,能考虑到这一点,说明你们的善良还没有磨灭啊。”无名握着长生者的手,大为感动。

“而且你们太弱了就算全发狂也不会造成破坏的。”无名补充道。

海滩上沉默了片刻,只剩潮水涌动的声音,以及高空鹰隼翱翔的声音。

老人正欲开口,天空中,一只巨鹰尖啸一声,飞身扑下。

对于这些天空的王者,最强的武器就是重力。他们对猎物的处决方式很简单,飞到高空,再放下就好。哪怕是龟壳那些坚硬的物质,也会乖乖粉碎。

瘦弱的长生者成了他们捕食的对象。

面对袭来的巨鹰,长生者们一开始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镇定,反而狂喜着伸出双手,发出惨淡低沉的嚎叫,希望自己能被抓走。

一击雷霆刺穿巨鹰,巨鹰惨叫一声,打着旋从空中栽落。

无名一把捞过来,开始拔毛:

“真幸运,刚想做饭就来送肉。”

长生者们集体注释无名,混沌的眼球中透露着并不多的愤恨。

感受着那些长生者的愤恨,无名哈哈一笑:

“这不是还挺有精神的吗。你说你们没有解指女巫,无法利用卢恩?这个你们放心,女巫我已经开始物色了,新圆桌怎么能少了女巫呢。至于现在,不如先来吃点饭,看把你们饿得。”

无名从包裹中取出一根树枝。

准确来说是一个铁树枝,长剑的长度,遍布分叉,像一個树枝。尾部一个截面,好像被拦腰折断了。

无名高举树枝,大喊:

“来吃烤肉吧。”

几十支长矛从天而降,死死地钉在沙滩上,吓得长生者们纷纷后退。

无名也没有管他们,将拔毛的巨鹰撕成碎片,插到那些长矛上,点火、翻转,洒上香料。

很快香气弥漫在海滩,带起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们想死,不妨做个饱死鬼。”无名说。

长生者们攥着卢恩,看看无名,又看看烤肉。长生者们沉默片刻,终于有所行动——他们无视火焰的灼烧,从长矛上撕下肉快,塞进嘴里。

柏克吃相比他们好些,但同样吃得狼吞虎咽。

“主人,没想到您的厨艺还这么好。”柏克含糊不清地说。

“其实我对做饭还蛮有自信的。”无名得意地吹嘘,凝望长生者们吞食烤肉。

柏克说:

“主人,你为什么只是看着,你自己不吃吗?”

“我吃东西是浪费,偶尔无聊才会吃着玩。”无名说,“你们吃吧。”

“怎么会是浪费呢,主人你才是最需要补充能量的。”柏克忍痛将自己的肉递给无名,依依不舍。

“生存和享受是不一样的。”无名说,“前者是吃,后者是好吃。一个提供地是身体的补充,一个是精神的补充。”

无名指着那些长生者。

明明只是一顿饭,这些长生者却仿佛发现了生命的意义,很多人都在啜泣。

柏克说:“但是主人你不需要享受吗?”

“这个嘛……”无名摊手,“我没有味觉,享受不了。”

“您在开玩笑吧。”柏克说,“没有味觉您是怎么做出这么美味的食物?”

“这算什么,我有个朋友,甚至做出了没有味觉的人也能品尝的美酒。”

无名意味深长地说:

“至于我是怎么没有味觉也能做好饭……这美味的烤肉,你不仅要感谢我,还要感谢牺牲的鹰啊。”

柏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主人你无法享受,你是怎么补充精神的?”

“找到个目标就好了。”无名看着那些长生者,“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做生意。”

“做生意不是要赚钱吗?”柏克说,“那您怎么还把钱散出去了?”

无名哼哼着:

“这你就不懂了吧,钱是负担,只有散出去,才能更好地拿回来。”

“我不懂。”柏克说。

“看好了。”无名走上前。

他又拿出盾牌,敲击着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兄弟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啊,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儿——”

无名露出狞笑:

“吃饭付钱啊,没钱就给我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