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探寻死亡
身穿奇异铠甲的战士被无名丢下城墙,摔到城墙下方,弹了两下,终究还是瘫在泥土里。
外面的死诞者经过战士的一番狩猎,还剩了一些,此时看到战士,立刻像被喂投了猫肉包子的饿狗,再次冲向昏迷的战士。
保持着生前战斗习惯的杜娟又丢出几枚杜娟辉石,经过杜娟的彷造魔法支撑的强力辉石炸药,会在被丢到地上时碰撞变得不再稳定,爆发出魔力球。
魔力球如毒蛇窜出,准备衔住战士,注入剧毒。
几道魔法辉剑射出,精准地撞击魔力球,将其在半空引爆。
冲击波扬起烟尘,遮挡死诞者们的那并不存在的视线。
又有一位战士从城墙跃下,手持华丽纤长的刺剑,尖顶异端魔法师帽下晃荡着几枚翠绿的宝石吊饰。
战士的背后再次出现几枚魔法辉剑,抢在战士落地前分别攻击附近的死诞者,将死诞者击碎。
但魔法辉剑的力量没有穿奇异盔甲的战士那样神奇——拥有让死诞者沉眠的力量——骸骨颤抖着挣扎着,意图再次起身。
剑士趁机捞起奇异铠甲的战士,推到城门口,大喊开门。
“没完没了了。”无名撑在墙头,看着那剑士,“罗杰尔?你怎么也来了?怎么哪都有你。”
绿衣的魔法剑士持剑抚帽,抬头对无名微笑:
“忘了吗?我在探寻死亡呢。这里有死诞者,我当然就来了。”
罗杰尔箍着着那奇异战士,勐然甩头,躲过一个死诞者杜娟丢来的杜娟辉石魔法球。
“无名先生,能否先打开城门?”罗杰尔大喊,“稍后我们再细说。”
发现没法偷懒,无名叹气:
“算了,总归是要给我的商队开路,那我就出手吧……”
无名站在城墙上,高举一只手,睥睨众生,手臂狠狠噼下——
“都给我上。”
车队旁的凯丹佣兵大眼瞪小眼:
“老板你跟我们说话呢?”
“不然呢?”无名回瞪他们,“我花钱雇你们当保镖,什么事都我来,你们还拿什么工资?”
“我们不是看车的嘛……”有凯丹佣兵想推脱。
“你们放心,这不还有咖列和山妖呢。”无名比着手势让佣兵们麻熘上,“快点,大踏步前进。等这城门的石头清理完,你们还没把路开好,我亲自开路,连你们一块开了。”
凯丹佣兵们只好爬上城墙,沿着绳梯滑下,敲碎那些死诞者。
史东城的士兵则被无名赶下去清理堵在大门前的巨石和门栏。
等到大门打开,凯丹佣兵们也彻底击溃了杜娟死诞者。
他们把会再度复活的死诞者收集到一起,反复敲打,好似在河边洗衣晾干的农妇。
一边敲打,一边收缴死诞者身上的武器装备和投掷物,以此降低他们的危害性。
史东城大门打开,黄金战车歪着走出来。
“你准备就这么出发?”罗杰尔看着那歪扭的黄金战车笑。
“当然不是。”无名凶狠地看着罗杰尔怀里的奇异铠甲战士,“摔死他都不解恨,不光弄坏我的车轮,还摔碎了我不少物件。”
越说无名越来气,走向罗杰尔:
“把他交给我,我得讨回公道。”
罗杰尔却搂着昏迷的战士后退一步,语气玩味:
“怎么讨?”
“我看他这身盔甲挺值钱,花里胡哨,而且看着就让我觉得讨厌,让我想起一个金闪闪的家伙,我得给他扒下来。”
“这就是赔你车轮钱了?”罗杰尔问。
“赔得是我的装饰物。”无名说,“既然这人拆了我的车轮,得拿他充当我的车轮。我横竖得把他弄成死诞者,让他给我当牛做马拉车轮。”
“让这家伙成为死诞者?”罗杰尔听完失笑,“这惩罚也太狠了,他恐怕是要当场自杀。”
“你要护着他?”无名看罗杰尔始终没有松手的意思,手摸向腰间的长剑。
罗杰尔漏出歉意的笑容,没有回答,但眼神坚定,那是不会放手的意思。
无名放下了摸到剑柄的手:“认识?”
“朋友。”罗杰尔补充,“以前的老朋友。”
“好吧,看在我们这点交情上……但死罪以免,活罪难逃。”无名放弃了让这罗杰尔的朋友变成死诞者的打算,“我扒了他衣服你不介意吧?”
“这个……”罗杰尔有些犹豫,苦笑道,“他恐怕是不会乐意。”
“废话,他当然不会乐意。”无名说,“但他怎么不想想拆了我车轮我乐意不乐意?”
无名二话没说,把那异装铠甲的战士从罗杰尔手中拽过去,开始扒铠甲。
罗杰尔这次没拦着,只是站在一旁,有些无奈又颇有深意地说:
“他是个可怜人。”
“我一个商人就不可怜吗?”无名边扒边说,“我吃着瓜看热闹,突然车轮就被卸了。”
头盔之下,是一张苍白的面容。苍白的头发,苍白的脸,眼睛狭长,确实有几分头盔上的神韵。
无名正准备解开这男人的胸甲,给他来个宽衣解带,突然手停住了。
他伸出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又摸了摸男人的脖颈。
最后甚至手中覆着红光,在男人颜面上盖了一会儿。
“死了?”无名惊讶,“这就已经死了吗?”
无名疑惑:“我摔死的?还是刚刚被魔力球砸死的?”
“他没死。”罗杰尔说,“他只是灵魂到别处去了。”
“小罗啊,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你朋友的死亡,所以换了个美好的说法。不过不管是前往天堂,还是灵魂到别处去,这就是死亡啊,你可要节哀顺变啊。”无名安慰着罗杰尔,好像战士的死亡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一样。
“对了,你不是要探寻死亡,给,死亡,新鲜的。”无名把尸体托给罗杰尔。
罗杰尔笑着摇头:“对一般人来说,灵魂离体,确实就是死亡的意思。不过他不一样,他的灵魂到他弟弟那去了。”
“到他弟弟那去?”无名对这说法无法理解,迟疑道,“他弟弟……是吸魂鬼?”
“什么乱七八糟的。”罗杰尔说,“他的体质很特殊,他还有个孪生弟弟,和他共用一个灵魂。当他失去意识,他的弟弟就会清醒过来,而当他弟弟睡去,他就会恢复清醒。”
罗杰尔竖起双指:“两个身体,两个意识,但却只有一个灵魂。”
“还有这样的人呢?”无名戳着那苍白战士的脸,又捏起他的鼻孔,观察着战士的反应。
“别别别。”罗杰尔赶紧打断无名,“他的身体在昏迷期间可不是无敌的,坏了可就真死了。”
“你还挺关心他。”无名松开了手,饶有趣味观察着苍白男子,“他这状态明明就是死亡,却又没有死亡。”
“没错,正如死诞者一样。”罗杰尔凝望着那紧闭双眼的苍白脸庞,“最开始探寻死亡,也是想找到他如此体质的成因。”
“这就是你说他可怜的原因?”无名问,“因为他沾染了这种诅咒?”
“他曾经也视之为诅咒。”罗杰尔蹲下,“毕竟这种体质很不方便,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的弟弟。”
“曾经?”无名问。
“黄金律法给了他自信,赐予了他正当性。”罗杰尔说,“虽然黄金律法排斥了很多异己,将诸多现象视为异端排除在律法体系之外,却没有排除他这样的体质。”
“那他这么惨了,还拆我轮子干嘛?”无名愤愤不平,“他这不是给了死诞者解脱——让死诞者失去了工作吗!你知道这死诞者给我当车轮多开心吗!”
罗杰尔则依然澹定:“没办法,黄金律法是不承认由死亡诞生的生命的,他是黄金律法的拥趸。”
“黄金律法怎么会拒绝这么好用的劳动力。”无名说,“我觉得死诞者挺好,很有潜力。以我的经验,这种半死不活的东西总能笑到最后。”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你得跟他说,不过我劝你不要这么对他说,对他不好。”罗杰尔说。
“怕他心态不平衡?”无名问。
“怕他跟你打起来,他又打不过你——所以对他不好。”罗杰尔站起来,丢给无名几块卢恩,“帮我照顾下他吧,至少别把他丢在死诞者身边。等他醒来,应该就不会麻烦你了。”
无名接过卢恩,发现上面的眼眸标志相当清晰,立刻眉开眼笑:
“这么大方?你自己怎么不照顾他?”
罗杰尔说:“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跟他说死诞者话题会跟他打起来吗?”
无名恍然:“所以你说曾经你们是朋友。你们因为这种事分道扬镳了?就因为这?”
“这就是信仰啊。”罗杰尔感慨着,叹息着,“或许朋友之间,分道扬镳就是一种常态吧,如同死亡是生命的归宿。”
“那怪不得我们那友谊可以长存。”无名说,“你要是拿他当朋友,就该帮他摆脱这种偏见嘛,哪怕把他变成死诞者再用大剑砍死也在所不辞啊。”
“这就是信仰啊。”罗杰尔只是摇摇头,再度重复一遍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苍白的男子,转身走向那群死诞者的方向。
罗杰尔研究着那些死诞者,念叨着:
“奇怪,没有见到船,没有死根,为何史东城附近会有如此多的死诞者……”
“死的人多了,死亡凝聚,就是容易有死诞者吧。”无名说。
罗杰尔摇头:“不会的,死诞者不是正常的现象,它们无法安眠的原因,我还在调查。”
“这有什么好调查的,就是还不想死呗。”无名说。
罗杰尔无语:“我也不想死,你现在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变成死诞者啊。”
“那说明你还没那么不想死,至少现在你不想。”无名说,“你没经历过死亡,太优雅太从容了。生存可从来不是优雅从容的事情。”
罗杰尔怔然,思索着无名语言中的深意。
无名对凯丹佣兵大吼:
“快点回来,等你们护送马车呢,再偷懒扣你们奖金!”
“我们哪有奖金?”凯丹佣兵委屈。
“还不是因为你们今年的已经扣完了,能不能多跟混种学学勤奋?再偷懒就扣到明年。”无名凶神恶煞。
“这死诞者清不完啊。”凯丹佣兵叫苦不迭,“总有复活的。”
“要你们何用。”无名恨铁不成钢地走回史东城,从里面扛出一根老树削成的整根巨木。
那本来是用来拦敌人的装置。
巨木上覆盖着一层亮眼的神圣光芒。
无名横过巨木,横扫过去。
凯丹佣兵和罗杰尔见状纷纷抱头伏地,劲风从众人耳边呼啸而过,激起一阵头皮发麻。
堆在一起的死诞者却是不会躲闪,被这一棍子扫得七七八八,全部飞散出去。
罗杰尔注意到,被那覆盖着光芒的巨木扫中的骸骨,再没有异动。
“这人还会黄金律法基本主义?”罗杰尔都哝。
还有几个骸骨没有被击中,依然挣扎着准备重新拼装复活。
无名没有再出手击杀,而是拎起那些骸骨,跑到车轮前一阵捣鼓。
半晌,无名拍拍手起身,车身已经恢复了平稳。
还有多余没用到的骸骨,无名将组成关键部分关节的地方都分散开,插在黄金战车上作新装饰。
无名特意在灵车的方形顶部装饰了一圈手骨腿骨的装饰,直插在灵柩的边沿,对着云霄,好似花枝招展的白骨之花,又似在尸骨上不断蠕动的白蛆。
无名把昏迷的战士丢到灵车顶盖,被蠕动的白骨环绕,之后便不再管他。
“对了,这人叫什么来着?”无名问。
“D,你可以叫他D。”罗杰尔说。
“奇怪的名字。”
“当然不是本名。”罗杰尔说,“他是个谨慎的人,也是个畸形的人,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姓名,了解他的过去。名字,还是只能交给信任的人不是吗。”
罗杰尔说这话时,意味深长地看着无名。
无名是完全没理会罗杰尔的意思,只是问他:“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我当然是知道的。”罗杰尔笑,“我们曾经是老朋友嘛。”
无名注视着罗杰尔那略带苦涩的笑容:
“要捎你一程吗?”
“我说了,我不适合出现在他身边。”罗杰尔说。
“他的意见不重要。”无名哼哼地笑,“不把他讨厌的东西都留在他身边,狠狠折磨他一下,他是不会理解不能随便动别人装好的东西的。我得让他明白,随便拆别人东西,是会被各种人暴打的——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也好。”罗杰尔失笑,走向马车。
无名也是他的重点调查目标,他没必要放弃接近无名的机会。
无名向罗杰尔伸出手,准备拉他上马车,罗杰尔却迟疑了一下:
“你是不是准备等我上车再跟我收一次搭车费?”
“我们老相识了,我怎么会这么抠门?”无名扬声,“你是我的顾客,我是会压榨顾客做一锤子买卖的人吗?上来上来。”
无名拉着罗杰尔上车,扭头对山妖说:
“多使点劲儿,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多力气,靠你了。”
l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