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结缘教堂

无名坐在马车上,默默计算着来路花了多少时间。

“好远。”无名抱怨。

他愈发为自己的失策感到懊悔。

一想到湖区的东侧没有被传送通道覆盖,商路的开辟如此缓慢,行进如此艰难,无名就痛心疾首。

“必须要尽快解除掉学院的封印。”无名自言自语,“或者找到新的传送门,这样太慢了。”

“你这么说,有没有考虑过拉车的感受?”有声音从前面传来。

马车前方,一个山妖拉着马车,回头不满地看着无名。

黄金战车前方没有马,而是一个山妖在拉车。

山妖胸口插着一根铁钉子,钉子绑住几根绳子,均匀得绑在马车前头。

山妖拉得很稳,腿长步大,腰里非常稳,跑起来没有多少响声。马车十分稳当,坐上去就觉得安全舒服。说站住,不论跑多快,大脚在地上轻蹭两蹭,就站住了。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摄住了马车的各部分,被这山妖轻松驾驭着。

山妖当然是拉塔恩,驾驭马车的也确实是一种覆盖全马车的重力魔法。

无名侧躺在马车上,两腿翘到扶手上,悠闲地说:

“又不是我让你来的,你不是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吗?”

“我那是被我妹逼的。”拉塔恩说,“天天摆着张臭脸,好像父母离异了一样。”

“碎星将军,真威风啊。”无名笑。

“我总感觉,以前老妈偶尔也会出现拉妮那样的脸色。”拉塔恩叹息,“看到那表情我心里就犯憷。”

“也罢,跟着我踏青吧。”无名说,“你快点。”

“再快我就不是山妖了。”

拉塔恩嘴上说着,还是加快了步伐,两条腿蒲扇一样在地上呼扇。

“还好我没带我的马来。”拉塔恩说,“不然可苦了他了。”

“我还以为你要随时随地骑你的马呢。”无名说,“你怎么那么喜欢马?”

“打小这匹马就跟着我,我当然喜欢。”拉塔恩说,“那是我儿子!我学重力魔法就是为了能让他跟着我出生入死。”

“你出生入死还带着儿子呐?”无名说。

“女武神释放猩红腐败我都护住了我的马,怕什么。有我在,我的马安全的很。”拉塔恩叹息,“可惜它也老了。老马啊,唉,老马啊,这么忠诚的人不多了。”

“那是马,不是人。”无名指正。

拉塔恩说:“以前我养的猫,就不知道死哪去了,三天两头不回家,后来干脆就跑路不跟我了。”

“你还真是喜欢动物。”无名说,“那一会儿你要高兴了。”

无名这次没有带任何长生者去,主要是嫌弃长生者速度太慢。

他让长生者给他的地图上标记好,自己带着拉塔恩就去了。

拉塔恩听到无名这话,却没表现出多么高兴的神情,说道:

“你也不让长生者给你带路,你找得到吗?”

“不要小瞧我认路的能力。”无名说,“就是没地图,我也能给你找到。”

拉塔恩笑笑:“我听拉妮说,你之前和布来泽一起去卡利亚城寨,迷路了三天呢。”

“一定是那狼头误导了我。”无名老脸一红,狡辩道。

拉塔恩说:“那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在朝哪个方向走吗?”

“肯定是朝北。”无名自信,地图显示就在北方。

“现在是在向东走,需要绕开一个悬崖。”拉塔恩说。

无名听到拉塔恩无情戳穿自己,脸色苍白:“我们是不是又迷路了?”

马车停下了,拉塔恩把钉子拔了下来。

“你准备飞上天看看地形?”无名问。

“到了,还看什么地形?”拉塔恩说,“湖区我还能有不熟悉的地儿?”

他指向一个方向。

顺着手指的方向,一个教堂就在不远处。

“没想到你虽然是个行军打仗的将军,居然还挺会看地图。”无名给拉塔恩竖大拇指。

“结缘教堂。”拉塔恩声音有点愁苦,“以前每年我爸妈结婚纪念日都要过来打点报道。”

“还挺恩爱。”无名说,“后来不来了?看来都怪你。”

“关我屁事?”

“你不是把群星封印了吗。”无名说,“那不就没法测算时间了,不就没有结婚纪念日了。”

“你先把先后顺序搞清楚再说吧。”拉塔恩耷拉着肩膀,走向教堂。

教堂十分破败,杂草丛生,屋顶跟艾蕾教堂一样也没了。

教堂里侧,有一个圆形水潭,水潭中立着一个人型石塑。

石塑的造型不似交界地上的风格。一个人戴着个锥形尖头冠,像在脑袋上倒扣一个喇叭。头罩的布罩沿着锥形的方向向下披散,刚好遮住双眼,露出口鼻。

人塑捧着一个器皿,静静立于水潭。

教堂一侧,趴着一只大乌龟,乌龟的头顶还带着个主教头冠。

“果然很大。”无名走进教堂,看到乌龟的体型,不禁微微仰头。

这乌龟爬在地上虽然比较矮,但体型恐怕和坠星兽不遑多让。

脑袋嘴巴顶寻常人半个身子大。

怪不得长生者们不敢动手呢。

别说这乌龟有智慧,就是没有智慧,仅靠扑咬,这体型的威胁性也不会比熊小多少。

无名走近乌龟,试探性地对它打招呼:“你好?”

乌龟看向了无名,明明是兽物的嘴脸,却让无名感受到一抹温和微笑:

“你好,没想到除了那些长生者,还会有人来这里——欢迎来到结缘教堂。”

“你还真会说话。”无名肃然起敬,“看来我员工没有说谎啊。”

“那些长生者是你的员工?”乌龟说,“难怪,他们没有猎杀我,而是离开了,想必作为老板的你要来验证虚实吧。请不要责罚他们,恐怕关于我的事,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无名笑着摆手:

“我怎么会责罚他们呢,我对员工很好的——只是派他们去盖立德采摘蘑孤去了。”

乌龟说:“你好,我叫米利耶,是这里的神父,负责管理这座教堂。”

“无名,一个商人。”无名下意识想握手,但看到乌龟四脚着地不方便的样子,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握手没成功,无名便四下打量一下,恭维道:

“您这教堂管理的不错啊,绿植很丰富啊,很有生机。”

神父乌龟米利耶听了还以为无名在嘲讽他,苦笑道:

“让您见笑了,任它荒废成这样,实在令人汗颜。曾经结缘教堂也是热闹非凡,黄金树、卡利亚的人们都会来这里,络绎不绝。”

“哦,那和我的艾蕾教堂很像啊,从热闹程度来说。”无名大言不惭地说,“你这里也是开商店的?现在冷清是被火烧了?”

米利耶沉默片刻,说:

“我这里是教堂啊,教堂是神圣的地方,怎么会开商店呢?”

无名听了不乐意了:

“开商店不神圣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米利耶说,“如果我的话令你愤怒,我道歉。不过我想说的是,这里的神圣更加传统,是那种在曾经更普适的神圣。”

“那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无名好奇,“我看这教堂里没有那种高大的神像凋塑呢,跟我的艾蕾教堂一样。”

“正如名字所说,这里是结缘教堂。”米利耶说。

“结缘……是干什么的?”无名还是不明白。

旁边的拉塔恩忍不住了:

“就是结婚。”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无名恍然,“结婚我懂啊。”

米利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无名,又看了一眼拉塔恩:

“您的山妖,学识很渊博。”

言外之意就是,无名这学识不是很渊博。

无名看着这教堂:

“所以因为你这里是交界地唯一指定婚礼教堂,才络绎不绝吗?”

“那倒没有。”米利耶说,“婚姻不应该受到形式的束缚,难道边缘地带的人,来这里很困难,就不配结婚了吗?这里受欢迎,是因为这里的象征意义,这里的历史底蕴。”

“什么象征和底蕴?”无名问。

“卡利亚的王者,蕾娜拉大人,就是在这里,和拉达冈大人缔结契约,喜结连理,结束了黄金与月的战争。”

米利耶谈及这段历史时,语气中满是感慨,仿佛思绪跨越了千年的历史,传来一声轻叹。

“哦,这个我懂。”无名说,“就像圆桌厅堂一样,喜欢讲排场,以前的大人物用过的东西,自己也过去,就仿佛能蹭蹭大人物的气质,与有荣焉。”

米利耶那一抹忧愁情绪被打散了: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不过阁下你怎么说得好像很嘲讽的意思。”

“我怎么会嘲讽呢。”无名说,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教堂,“曾经我也看不惯圆桌厅堂,不过不得不承认,底蕴是很重要的。那腐朽旧圆桌的影响力,我也是亲眼见证过了。”

无名看着这教堂,两眼放光:

“既然有机会利用这底蕴,为什么不利用呢?”

“利用?阁下要做什么?”米利耶警惕地看着无名。

“我要重振结缘教堂!”无名高声呼喊,将自己的志气注入这片天地,“让黄金树和卡利亚的人再次来到这里结缘,络绎不绝,让结缘教堂再次伟大!”

无名的高喊在水潭上激起一阵涟漪。

但也仅有这一片涟漪,拉塔恩和米利耶看着他,看傻子一样。

米利耶开口:

“阁下,应该是褪色者吧?”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无名不解。

“只有外人,不知道这段历史了。”米利耶说,“曾经这里有很多人,结婚的小情侣、憧憬崇拜两位大人的普通居民、庆祝和平的人……都会来这里瞻仰供奉。但现在不会有人来了。”

“为什么?被火烧了?”无名问。

“也算是吧,如果战火也是火。”米利耶说,“虽然破碎战争中,战争双方依然保持着这里的尊重,不会侵占这里,但也不会有人来这里了。”

米利耶长叹一声:

“但其实破碎战争之前,这里就没人来了,因为,因为……拉达冈大人抛弃了蕾娜拉大人啊。”

“哦,原来是这事。”无名说,“看来我对这些带有象征意义的事物还是不够敏感。”

米利耶诉说着:

“原本新婚燕尔的夫妻来这里是祈祷能像蕾娜拉大人和拉达冈大人一样幸福美满,吵架的夫妻来这里是希望能够恢复裂隙,破镜重圆。这一切都随着拉达冈大人的离去而消失了。

“在破碎战争之后,将这里视为和平象征的人民也开始遗忘这里……”

米利耶回忆着过去:

“曾经拉达冈大人和蕾娜拉大人是那么幸福,那么美好。美好地我这个婚礼主持恨不得宰了我自己给他们助助兴。借我这一口老龟颈肉,让他们生下更多健康美丽的孩子。”

“很有觉悟,我欣赏你。”无名说。

突然米利耶脖子一缩,把教堂石柱般的双手揣起来,脑袋埋到双手间,痛哭起来:

“呜呜呜,红发与黑发,黄金与月,英俊的拉达冈大人和美丽的蕾娜拉大人,英雄与英雄的结合……多么般配,多么美好。明明那么好磕,怎么就塌房了……”

无名被米利耶突然的怪动静吓了一跳,看向拉塔恩,小心翼翼询问道:

“他以前就这样吗?”

拉塔恩撇撇嘴:

“破碎战争摧毁了太多东西,结缘教堂的一切都被破坏了。人变得奇怪也不奇怪,龟或许也会变奇怪吧。”

无名站到庞大的米利耶身旁,抚摸着米利耶的大头:

“别伤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理解你的悲伤,我也经历过幻想破灭。宝箱不是宝箱,正道不是正道,我理解的。”

米利耶抬起头,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似乎刚刚的大哭只是一场幻觉:

“让阁下见笑了,每每想到这事,我都有点情不自禁,悲从中来。明明我才是神父,听罪人告解,如今却要被阁下安慰,真是叨扰了。”

“无妨,我们是同志嘛。”无名嬉笑地搂着米利耶的大脖子。

“同志?”米利耶眨眨眼。

无名说:“我正想开展点结缘相关业务,收集龟颈肉也是为了这件事。在结缘教堂相会,我们有缘呀。”

无名大手一挥,豪情万丈:

“你不要伤心,总有一天,我会让这里座无虚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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