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众矢之的

“你有疑问？”

战前会议已经结束，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对河岸动手，还没有确定，因为包括蒙骜在内的几位老将似乎都不怎么赞成嬴泽直接放水。

客观一点，这五十万人可以让嬴泽名扬天下，甚至超过昔日的白起，这一点毋庸置疑。

白起一生固然屠戮百万，但是他也是依托于秦军凶悍，而且秦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而嬴泽这一战……

无论是他多年前便已开始改动河道，还是开战前用计撤走信陵君，以及之后，震慑韩军，联合燕军，形成包围……这一战，几乎所有人都在按着他规划好的路线在走。

六十万的秦军，没什么损失，甚至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参与感就打退了八十万的联军。

现在的一切，看起来理所应当，但是当大家静下心来后会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太顺了！

一切都是按着嬴泽的计划来，没有挫折，没有遗漏，甚至有朱亥这种神级辅助在对面，让嬴泽想输都没办法。

现在，包围圈即将形成，但是这水一旦放下去……

五十万人，要么淹死，要么冻死，要么饿死，没有活路。

这一战可以说是嬴泽一个人掌控了全局，这六十万秦军只是辅助。

“你真的打算淹了这五十万人吗？”鬼谷子坐到嬴泽对面，真心发问。

“我的打算？”嬴泽愣了一下，

“这不是我打不打算的问题，是只能这样做的问题。”

“包围圈一旦形成，联军很快就会发现问题，一旦他们意识到自己身陷死地，无论联军之前有什么问题都会被搁置，所有人只会想着一件事，突围。”

“这五十余万联军瞬间就会拧成一股绳，那个时候，我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发疯只为活下去的五十万联军，光靠这六七十万的秦军和燕军是拦不住的。”

“那个时候，秦军，又会损失多少呢？”

嬴泽摇摇头，其实他不想直接干掉这么多人，但是他别无选择。

要是可以的话，他想劝降，让这五十万人给他修关中渠，修长城，修水利，修路……

但是，现在没那个条件，他没那個机会去劝降。

现在秦军能如此顺利的包围联军，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联军没有战意，因为后勤跟不上，一旦被秦军拖住，他们就会损失惨重。

赵魏楚三国的将军知道，此次合纵已经失去了价值，继续和秦军作战只是徒增消耗，只有全力撤退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想的是减少损失，保留实力，不是打赢秦军，这才是形成现在这个局势最主要的的原因，不然这五十万联军即便是各自为战，也能让秦军损失惨重。

正面战场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有的只是无数的尸体，以命换命。

他的骑兵是猛，但是也只能用来突破防线，打开缺口，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拿骑兵上去冲的。

“可是，这五十万人，现在是你的战功，但是将来呢？”鬼谷子没有干扰嬴泽选择的意思，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但是至少作为朋友，他想要提醒一下嬴泽。

“五十万的军功，可以把你捧上顶点，秦国一统天下的局势已定，但是……”

“现在这五十万人的军功在未来会变质的。”

这五十万人最大的影响不在于现在，在于未来。

要知道，嬴泽打算淹掉的这五十万人，包含了赵魏楚三国，他们是有家人的，一旦秦国完成一统，这些人会成为秦国的子民，到了那个时候，嬴泽现在的这五十万军功，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仇恨的延续是很难断绝的，而嬴泽接下来会成为赵魏楚这三国共同的仇人，毫不夸张的说，是嬴泽杀了这五十万人，就和当年白起下令杀了那赵国二十万降卒一样。

要是正常战争，以命换命都没那么大的影响，但是现在，这五十万人的仇恨是集中起来的，他们身后的，是赵魏楚数百万人，嬴泽将来要面对的，是这数百万人的仇恨。

“我知道，可我没得选，这是最划算的解决方案。”嬴泽微低着头，他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大的影响。

一旦他淹了这五十万联军，在未来一统的秦国，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数百万人的仇恨啊……

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鬼谷子自是看出了嬴泽的挣扎，虽说慈不掌兵，但是这五十万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字，是活生生的人，人非草木，杀这么多人……

“我想要？”嬴泽失神的摇摇头，

“都到了这一步，哪里还管什么我想要啊……”

要是不直接动手，让这五十万联军集中突围，之前的一切就白费了！他四五年的暗中谋划就白费了！

只要淹了这五十万人，就不存在什么第五次合纵了，因为赵魏楚三国直接就废了！

庞煖再厉害，面对彻底废掉的赵国，他又能怎样？接下来秦国需要休养，还有火器的发展……

再等到关中渠完工，残废的山东六国哪怕真正联合起来也不具备抗衡秦国的实力，横扫六国……只是出门走一趟而已了。

“……”

“你该不会以为我下不了手吧？”嬴泽看出了鬼谷子的担心，毕竟这老头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几年前，那个时候的他确实狠不下心。

毕竟这么多人，只要他一声令下，直接就没了，这种心理负担是很大的。

“我确实不太能接受自己人死在我面前，但是这五十万联军，还不是我的自己人，现在，他们是秦国的敌人，哪怕未来秦国一统，天下一家，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

“他们只是我的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们这五十万人有家人会仇恨，我身后的六十万秦军也有家人，我现在只需要对这些人负责，至于以后……”

嬴泽摇摇头，“那不是现在的我能掌控的。”

“可是你应该很清楚，现在这件事一旦做了，你的骂名就摆脱不了了。”鬼谷子很清楚，嬴泽对军功，名声，没什么兴趣，他没有那种对荣誉的向往，他其实是一个很俗的人，很现实的人。

他没有成为秦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性格，他很懒，但同时他又有一种责任感，在其位，谋其事，要是他成了秦王，很有可能会把自己累死。

“骂名都是小事……”嬴泽摇摇头，他不在乎这些名声，千秋后人知道他为了什么，知道他淹了这五十万人有多大的意义，要是还要骂，那就骂吧，能怎样？

他的功绩无可磨灭，是他让秦国一统之势无可动摇，是他让这天下免受更多的战乱，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