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入知命

四岁初识，六岁能感知，十一岁便不惑，十六岁进入洞玄，又用了十来年的时间从洞玄下品攀升至洞玄上品，用连续的胜利打下知命以下无敌的名头，无论怎么看，大唐宣府人士王景略都是一名修行道中的天才。

但王景略很清楚，一天没有和那些偶尔从不可知之地出来的年轻男女对上，自己身上这份年轻修道天才的名号并不扎实。

所以王景略坐在马车里，感知着那股即将靠近他十丈距离的剑意，愤怒早已经变得平静，但这平静却隐隐有几分兴奋。

他从这剑意中感受到了强大，而每一次他要杀死一位真正的强者之前，他都很兴奋。

显然，在他看来有这等剑意之人，必然会是一位强者。

“没想到，在杀死长安这位黑夜传奇之前，还有一个开胃小菜，那么，来取悦我吧，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落幕。”

没想到，一位经常在护城河钓鱼的陌生人，居然也有如此实力。

他没有感受到知命的独特气息，所以那最多是一位大剑师，而他，知命下无敌!

他不曾想过他会败，所以，他很自信，也很轻狂。

毕竟知命以下无敌，那是因为现在还没遇到知命以上。

九歌也知道，这个王景略虽然长得有点对不起他的实力，但知命以下无敌确确实实是打出来的战绩，而他，现在离知命也的确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既然决定要动手，那么就必须一击致胜，否则，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光彩。

九歌没有任何犹豫，双脚用力，脚下泥水翻腾，身形如同一头矫健的猎豹般扑向马车。

他身法轻巧，在泥泞地面滑行，没有半丝滞涩。

马车里的王景略看见一个黑影朝自己冲来，眼睛里迸出一抹凶芒。

念力翻涌，雨水在此刻化为数百长枪，朝着九歌蜂拥而出。

九歌身上的衣袍在空中爆开，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一下子将所有的枪雨全部挡下。

而后，他的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王景略的跟前。

王景略一惊，立刻催动念力。

“轰隆！”

天地之威陡然降临，一把金灿灿的巨锤凭空出现，直接砸向九歌的脑袋。

九歌不慌不忙，右手持剑横档。

“铛~”

沉闷声响。

金锤被剑锋格挡开。

九歌身形暴退，王景略亦同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准确的来说，是不得不跳下来，因为，马车和马，在九歌和王景略这一交手之下，直接崩溃，车厢也化成一滩废墟。

不过，车厢虽毁，但他身上却没受到任何损害。

他身形如电，瞬息追向九歌。

九歌不退反进，手中的长剑直刺王景略眉心。

王景略瞳孔一缩，连忙侧移，但还是晚了一步。

“噗嗤！”

一剑刺穿他的肩膀。

他低吼一声，带着念力的一拳击出，九歌也不甘示弱，一拳迎上。

“嘭~”

两股庞大的力量撞击在一起。

“噔噔噔！”

九歌被震得连续后退三四米远才勉强稳住身体。

而王景略也不好过，整个人都被震退出去，胸膛剧痛，差点喷血。

王景略脸色有些惨白，那锋锐的剑气差点没把他整个撕碎了，若是一般的修行者，现在估计都已经去见昊天了。

可他是知命下无敌的王景略啊！他怎么能败给还不是知命的人！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失败!

他的念力前所未有的波动起来，在这样的压力下，他居然隐隐窥见了知命的门槛。

他的念头仿佛有电光闪过，无尽的雨幕汇聚而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九歌身后的雨水像是被吸引一样疯狂灌入旋涡之中。

九歌眼皮微抬，看到那漩涡越来越大，周围的风浪也越来越恐怖，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在这时，王景略的攻势再次袭来。

他双掌齐拍，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撞。

“轰！”

狂猛的冲击波在雨幕中掀起滔天巨浪，朝四方席卷。

“咔嚓！”

“咔嚓！”

两旁的树木直接拦腰折断。

九歌再次被震退五六步，嘴角溢出鲜血。

他擦掉嘴角血迹，目光冰冷。

但九歌的剑光此时却变得愈发明亮。

九歌的目光这一刻变得格外炽烈，念力波动如同潮水，那积蓄了无数年的大坝居然在这一刻开始出现了裂痕。

他的剑势开始改变，身法，力量，剑意，在这一刻达到了一种完美的和谐，带着凌厉和圆融的美感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蕴含了九歌无与伦比的速度。

王景略瞳孔收缩，不及细想，连忙凝聚念力，在身前形成一个巨大的防御盾牌。

但这个防御盾牌在念力和九歌这一剑下，直接炸裂，碎片纷飞。

王景略被这一击击飞，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但在王景略身边，雨水却并未消散，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在王景略周围组合成一张坚固的墙壁，把他挡在其后。

雨水在此刻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一道道雨刃，像是长了腿一般，不断切割着这面墙壁，让墙壁变得千疮百孔，甚至出现一道道狰狞的裂缝。

王景略在其后，感觉到这面墙壁似乎快支撑不住了，心头一惊。

难道自己输给了这么一个连知命都不到的家伙吗？

这不可能！

他不相信！

澎湃的天地元气被他强行汇聚而来，随着他十指的变幻化作无数利刃攒射而出。这一击过后，必有人死，而此时此刻的局面，他们两人没人会停。

然而就在这时，天地间出现了一股极其凶险的气机，地面青石板上积着的雨水开始剧烈的颤动，上下跃动，如同男女间疯狂的舞蹈。

而巷口上方的夜空则变成了昊天老爷的神奇作坊，所有从那处夜空里坠落的雨滴，都变成了锋利不可抵挡的小刀子！

无数雨滴如无数把锋利的小刀，从夜空上方落下，落在巷口里这辆马车上，落在厢板上，厢板片片碎裂，落在车辕上，车辕变成木粉，落在辕前两匹骏马身上，马儿鸣都未曾鸣一声便瞬间被雨滴切削成了肉泥！

万滴春雨落入巷口，雨中的马车外围所有事物崩解粉碎，很诡异的是落在车厢里的雨就像真正春雨那般温柔，击打在王景略苍白的脸颊上，没有留下一道血痕。

巷子里地面上舞动的雨水，由四道巷子和雨水组成的那个隐约“井”字，证明了来人的手段和身份。

井字符，颜瑟。

“够了，再打下去，我唐国可就要丧失两个绝世天才了。”

走出巷口的那个瘦高老人穿着一件肮脏的道袍，袍子上不知有多少油痕污垢，脸上三角眼里目光闪烁，配上那几根稀疏的长须，看上去异常猥亵下流，根本没有任何世外高人的模样。

“老头，看了这么久才出来，你是不是打算等我们打完了再出来替我们收尸？”九歌看向这个邋遢老者，淡漠问道。

“堂堂的书院老九，要是那么容易死，那夫子还是早点换个徒弟比较好。”颜瑟上下打量了一番九歌后，扶着那邋遢的胡须说道，“看来坊间传言确实所言不虚。”

听着两人的对话，再结合九歌使用的武器，王景略那还能猜不出九歌是谁。

“阁下是，九先生？”

九歌微微颔首。

“原来真的是你......”王景略的目光中露出了浓浓的惊讶。

他虽然没见过九歌，但是对于九歌的名声却如雷贯耳。

毕竟三年前那西陵一战，整个昊天都传遍了。

不过，若真是九先生，怎么可能如此的......弱？

似乎是看出了王景略的疑问，颜瑟摆了摆手，替他解答了：“别想了，今天他的实力，根本就没用出全部了，纯粹就是拿这些人在试剑罢了，他要真出全力，五招之内，你必败，二十招之内，你必死！”

听到颜瑟这么说，王景略心中更加震惊。

九先生的实力居然强悍如斯！

“既然阁下出手，那我自然认栽了。”王景略叹息一声，他也知道他这个知命下无敌有多少水分，对于那些不可知之地来说，他这个无敌，那就是个笑话。

对于王景略来说，他的高傲在于知命以下无敌，他的自卑同样在知命以下无敌。同样一个称号，对王景略来锐却给他带来两种完全相悖的苦楚。

现在看来，真是个笑话。

“咳咳!“

他本没有肺病，平时的咳嗽也只是因为不想被别人当作年轻人罢了，但是这一刻雨夜之中连续的咳嗽声，却是任谁都能够听得出其中的满目心酸。

“王景略，你年纪轻轻便已经站在了知命境界的门槛上，实在罕见，听闻书院里传出过消息，国师和御弟也都对你做过点评，认为四十年后你极有可能触到五境之上的那层纸，无需妄自菲薄，你已经足够天才了，只不过有些人比你更天才罢了。”

王景略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

“从今晚开始，你就不用回去了，去边境许世将军那儿效力三年！”

“可那军部的命令？”

“你以为是谁让你去？”

王景略闻言，也是冷汗直流，是啊，能直接跨过军部，甚至无视亲王命令让他去边塞的人，除了那位皇帝陛下之外，还能有谁？

“多谢先生，晚辈王景略，告辞！”

颜瑟目送着王景略离开，眼眸眯起。

这时，颜瑟突然发现，周围的天地元力，好像在朝着某个方向汇聚。

好像就是......九歌的方向。

这是，要入知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