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咕杀是好文明，不可不品鉴

摇摇欲坠的集装箱下，矢吹樱和藤丸立香正在谨慎地观察着这些生物。

说是谨慎，但两人都没有停留在原地眼神防守，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

“AAAaaaaa！！——————“

如同婴儿哭泣般尖锐刺耳的声音传遍整个空间，蛇般的异形蠕动身躯，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向着在场的所有生人发起了袭击。

矢吹樱和藤丸立香两人在房间内不断疾走腾挪，尝试用手上的热武器对那些怪物进行反击，并且有意吸引住怪物的注意力，免得它们去把猛鬼众那些俘虏吃光光。

麻醉弹和实弹都没有效果，前者只是单纯的化作雾气消散，而后者则是在她们那密致的鳞片上留下几道火花后彻底被弹飞。

强硬的身体，怪兽的姿态，以及不畏惧死亡的天性。

这样的怪物要是放到市区里的话那灾害程度可能不会比人形死侍差到哪里去，起码得动用一支完整的执行部精锐部队，然后配备热武器制定战术才能斩首。

而此刻，此处，仅有两人。

“没有用的....“

一旁不断失血的樱井小暮看着这一幕倒也没什么感谢之心，这个女人即便是肺泡破裂嘴唇染血都仿佛只是妆点了色号深些的口红，从容而妩媚。

“面对这些怪物，如果只是一对一的话你们肯定可以压倒性的胜利吧，但在这个密室中你们两人要对付这个数量的怪物却太过于勉强了，要逃走当然也是你们的选择，但那样的话，包括交易渠道在内情报在你们来之前我就销毁掉了，猛鬼众不过是损失一枚龙马。“

女人凄美一笑。

“相信我，他们很快就能够找到补充的人选，你们之前抓走的那些家伙也是，很快就被替代了，猛鬼众....是杀不死的。“

女人的言语并未被怪物凄厉的尖叫声掩埋，那是毫无疑问的正论——

但在场的另外两人似乎都没有听进去。

“类人类蛇，肯定有龙族基因，但远不如猛鬼众吃了进化药的人形死侍。“矢吹樱冷漠做出判断，她随手扔出一片锋刃，怪物没有鳞片包裹的血肉便是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不如人性死侍但是有龙族基因吗.....估计是参杂了蛇类进食了龙血的变异产物....——原来如此，所以热成像才会没有结果。关在地下二层，聚集在一起的冷血蛇类在没有进入捕食状态下体温接近环境，成像自然无法对其进行观测。“藤丸立香同样分析道。

“现在空气中还有微妙的血腥味，刚才那一枪里装的是血吧，估计是高级混血种的血液，里面龙的部分让这些怪物沸腾起来了。“矢吹樱回复。

“粗略判断，从里面冒出来的有十数只。“

两人在这种“生死关头”却仿佛心有灵犀般不断对着答案，明明只是共同工作了一个月的同事，像从战场上进出无数的亲密战友。

而正是因为这种心有灵犀，他们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此刻的打算。

“杀掉大多数，留下一个样本就好。“*2

仅仅是留下这句让樱井小暮瞬间呆滞的话语，两人的身影便在霎那间消失，只有模糊的残影立在原地。

矢吹樱遁入阴影之中，她的枪法不错但还没到指哪打哪的野比海皇境界，所以她打算用吟唱龙文，用阴流一口气将他们葬送掉。

他们没有商量战术，但彼此都迅速明白了该怎么做，就和平时一样。

藤丸立香吸引火力强行突破，矢吹樱开大清兵。

而此刻强行突破的少女在动身后完全是不躲不闪，她竟然是直接冲入了蛇形死侍群中！

死侍群俨然超越了任何一种生物界已知的生物，他们的牙齿可以分割钢铁，利爪能够撕裂大地岩层，张牙舞爪之势下仿佛恶鬼出笼。

藤丸立香此刻已经把枪都放回去了，反倒是正握“柑橘切割者”，身形灵动，辗转腾挪，利刃挥舞的同时那些蛇形死侍也毫无理智地撞了上来。

鳞片和蛇岐八家特制的刀刃接触发出刺耳的摩擦，火花四溅，人类与异形悍然角力。蛇形死侍发出轰鸣的嘶吼，仿佛破晓时分吞天噬地的野兽，滴淌的粘液从利齿缝隙间留下。

气势撼人，至少樱井小暮忍不住露出了“要赢历”的表情。

不过，她也是第一次饲养这些怪物，所以她不知道那道嘶吼并非激愤的战鼓.....

而是怪物吃痛，筋肉寸断的哀嚎。

藤丸立香挑眉，她沉腰蓄力，突然身体以脊为轴猛地反向转身，高速之下模糊犹若棱角锋锐的陀螺，刀刃再度和蛇形死侍碰撞在一起。

而这一次锋利的刃毫不滞涩地破开尸守的肌肉，连着骨头一齐斩断！

质量，速度，两个元素就足以决定双方的强弱，而藤丸立香所爆发出的神速让这些长相丑陋的生物望尘莫及，她潜下身子，大腿前迈，如赤红的闪电向内冲去。

闪过的刀锋从缝隙中斩断了怪物的的脊骨，反手又把刀插进尸守的心脏，旁边又一只蛇形死侍张开狰狞大嘴向少女扑来。

在这危急关头少女不慌不忙，只见迅捷的白光递进尸守的嘴裂中，凭借它自己咬过来的力道，刀锋沿着嘴裂切掉了整个下颌。

刀刃翻卷，切断了它上颚的獠牙，回手一刀扎进它的脑颅。

每一步，每一刀，每一舞都是从容无比如行云流水，有时俯仰有时跃起，很多时候利爪距离少女的心脏或者咽喉只剩几厘米，但最后倒下的总是它们，而少女最多抱怨两句大衣被抓花了。

猩红色的暴风将死侍卷起，碎肉和断肢飞到半空，像是什么超英电影里的神奇慢镜头，但在这个空间里只有失吹樱和樱井小暮能够欣赏这一幕，前者早就见怪不怪了，而后者眼珠子已经快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了。

而这短短几秒里，失吹樱也完成了自己的准备。

万剑归宗之势或许稍显夸张，但确实是从天而落的暗器覆盖全场，蛇形死侍还沉浸在同伴死去满面蒙血的懵楞中，就被抹了脖子。

阴流本身其实威力不算大的，但只要给失吹樱机会蓄力预备，威力上升的同时也能精准定位到怪物们身体薄弱的位置，毒素侵入的同时再顺便把弗里嘉子弹塞两颗进去。

而藤丸立香则是迅速冲到了最后一只蛇形死侍面前，凌空侧身踹出，触碰瞬间蛇形死侍便彻底弯曲了躯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嘴巴大力吐出不知道是不是内脏的碎肉，嵌入墙中。

巨大的震撼让本就摇摇欲坠的集装箱又是一抖，无数尘灰碎土洒落下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垮掉。

而此刻最为绝望的人是谁，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到底过去了多久？——樱井小暮在内心质问自己。

她从稳操胜券到被现实击倒到底花了多久？

体感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但她的理性却告诉她......

三分钟....不对，一分钟不到？

她才缓过神来，在场到底谁才是怪物，谁才是小丑，自己从临死前凄美幽雅的女反派变成了表情滑稽的纯路人，而这让她几乎要用惊惧的眼神看着那个红发的少女。

如果说失吹樱是令人胆寒的杀手，但至少有心理准备，有应对措施的话，那这个直接杀入蛇形死侍的怪物潮中大杀四方的就是纯粹的怪物。

自己精心准备的杀招，自己的思考，豁出性命的一搏竟然都被这样轻易地碾压而过。

那个赤发的怪物迈步向自己走来，肩膀受伤的樱井小暮竟然本能地想要往后挪去，但又无法移开视线。

这样的怪物，樱井小暮仅仅知道一人。

那是猛鬼众的龙王，那个人也是像这一夜那样，他从不背对盛大的阳光对自己伸出手来，而是脸上染着污秽的血，手上紧握杀人的剑，仿佛和自己一样是阴暗角落下步履蹒跚的恶鬼。

猛鬼众里像他们这样的人太多了。

本家对他们敞开敞开那些受资助的修道院、精神病院和疗养院都，甚至还有神户山里的秘密监狱。一旦被认定血统不稳定，有可能变成嗜血的怪物，那么自由，未来，大海和阳光都将他们无缘。

所以樱井小暮逃了，她几乎是狼狈地从那个地方跑了出来，五岁就被认定为没有未来的恶鬼，而她荒废了将近十年的人生后才终于从那个地狱里爬了出来。

她狼狈，丑陋，罪恶，污秽不堪，正因为是这样的她，才会去憧憬那月光下的人影，莹白色的皮肤，自己的美和她相比就如同叶子上的尘埃般稀薄，她明艳婉约，如春桃轻落。

对于樱井小暮而言，这一瞬间面前藤丸立香染血的脸颊仿佛和那位妖艳绝美的猛鬼众龙王重合在一起，让她几乎失了魂。

少女俯下身子半跪下来，手指拂过樱井小暮肩膀上的伤口，似乎是想要帮她做紧急处理。

“晚上好靓女~虽然我觉得你已经听过我的名字了但姑且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藤丸立香。“

“接下来我要帮你做些应急处理，你可别突然自裁之类的哦。你们猛鬼众，不对，立本人总是动不动就想着自我牺牲，每次要阻止你们都很麻烦的~“少女言笑妍妍，樱井小暮看着那过于明媚的笑颜，也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和龙王很像，但却完全不同，两人同为怪物但她却绝非恶鬼，如果她要在月光下对自己伸手，那背后一定有数对白色的羽翼在展翅，遮天蔽日。

想到这，樱井小暮忍不住自嘲：“......我现在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比起这个......我想过计划会失败，但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况下我也没想到都这样了你也能全身无伤，那是怎么做到的？“

“嗯~~我经常泡健身房的嘛。“少女给出了自己的固定回答。

樱井小暮只觉得自己是被打趣了，她认定少女打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许久未曾想起的劣等感竟然如浪涌般袭来，她面色一僵后惨笑，无力地说。

“然后呢，接下来等着我的是什么，老虎凳？铁处女？还是你们要把我拉去本家的附属企业里拍些固定场景的动作片，放到东京首映？“

“等等等等——你这孩子说话还真是口无遮拦啊。“藤丸立香连忙打断，“安啦安啦，我是本次任务行动负责人，你接下来有权保持沉默，而我负责保证你的人权和自尊，放心吧，蛇岐八家里面没有铁处女也没有老虎凳。“

意思就是有专门拍摄奇怪影片的附属企业喽，樱井小暮心想。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些本家的老东西怎么可能允许你给俘虏人权，你当这是青春热血电影嘛？“樱井小暮终于是忍不住讥讽，她抬起头和少女澄澈的双眼对视，视线没有躲闪语气却愈加急迫，仿佛被遍体鳞伤的雌豹。

“你没有必要急着反驳。“

意外的，回答这个问题的并不是藤丸立香本人，反倒是从旁传来了冷冷的回应。

矢吹樱将还能够用的暗器挨个回收擦干净，踩着轻步向这边走来。

“说白了都是利益使然，用能力的人最终会证明自己的优秀，家长们一开始还不断质疑立香的行为，但在你们猛鬼众被她策反几十个人之后就闭上了嘴。“矢吹樱说话还是那么冷，但樱井小暮却从中感受到了对向自己的讽刺。

“....是吗，那还真是我浅见寡识了。“她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似乎又恢复到了那令人闻风丧胆，优雅从容的猛鬼众龙马，直面失吹樱毫不相让。

两人冷眼相对，似乎彼此看不惯对方。

“好好好~总之先让我完成包扎~“藤丸立香拉长语气，双手合十打断两人。

两人都不再说话，而立香也继续进行着紧急处理，动作轻柔。

她很擅长这个，因为以前在人理之旅的时候经常给自己包扎，虽然罗曼医生是医师，但毕竟那个人实在是太忙了，为了分担压力，藤丸立香也自己学会了一点应急处理。

她的动作很快。

“怎么样，不错吧~“

因为狙击组使用的狙击枪并不是巴雷特M82A1那样的怪物，在打上束结后配合樱井小暮体内过剩的龙血，此刻伤口已然不再狰狞。

藤丸立香也像是自满于自己的操作，连连煞有介事地点头。

月光下的少女白瓷般的肌肤也泛着令人赏心悦目的轻亮。樱井小暮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半跪下来的藤丸立香那橘红色的呆毛和她的鼻尖若近若远，她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一股惹人失魂的香味便流入鼻腔，失血过多而泛白的薄唇此刻也微微颤抖。

她略微失焦的眼睛中倒映着少女的笑脸，咬牙艰难地开口道。

“咕.....我是绝对不会背叛猛鬼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