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冰雪中开拓的勇士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呢？”

看着舒伯特的腹部被撕开了一个硕大的口子，鲜血正不断从中涌出，而他却如同没事一般，笑着看向优菈。

“莉亚、雪莉她们会伤心的……”

“我是个失责的父亲，麻烦你，以后好好照顾她们吧。”

原本优菈就是报着要将舒伯特当众格杀的念头，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看着舒伯特就算这副模样，也不肯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优菈气得几乎快要失去理智。

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这么极端不可？

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杀了他？

“对，就是这样，来吧。”舒伯特依旧是那副令人讨厌的笑容，笑着说道：“我等这一刻已经够久了。”

“等等！”

然而就在优菈即将挥剑的一霎，一旁的李奥突然叫住了她。

疑惑地回过头去，只见李奥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优菈疑惑地问道：“李奥，怎么了？”

“你先看看四周吧。”

“闭嘴臭小子！”

不理会挣扎着的舒伯特，优菈回头扫望着四周。

凭借着微弱的灯光，以及到处冒着火焰的建筑，优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家，在燃烧。

为了走到这里，李奥已经花费了太多的力气，他无力地靠在优菈身上，勉强说道：“这都是舒伯特计划好的。”

如同提线木偶般，优菈疑惑地问道：“计划？什么计划？”

“臭小子！如果你真的是为优菈着想，就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李奥怜悯地看着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却不断挣扎的舒伯特，低沉地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雪莉、莉亚，为了山洞里的他们。”

听到李奥的讲述，优菈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故事。

一位名为舒伯特的讨厌鬼，为了能让家族的剩余的人获得自由，为了能让她们在蒙德这片土地上，沐浴到不被高墙所阻挡的寒风，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定下了一个可笑的计划。

原本他打算安排侄女与愚人众成亲，计划在西风教堂成亲的时候，那个‘叛逆’的侄女带领正义的劳伦斯众人，联系西风骑士团，将这些愚人众，与‘劳伦斯叛党’给一网打尽。

但是哪里能想到那个侄女会如此出色，找到的意中人也是格外的优秀，居然将他的计划给打破了。

机关算尽的他，最后想出了一个极端的办法。

既然没办法一网打尽那些敢于危害蒙德的家伙，那给予他们一份重创，想必也是可以稍微洗掉劳伦斯家族的罪孽。

于是他将族内忠于侄女的族人，以及不善于战斗的众人关在山洞中。

接着在订婚宴当天又安排家族中战力强大的众人，围剿赴宴的愚人众。

最后便是欺骗，利用侄女的‘叛逆’，让她在骑士团众人面前，完成最后的表演。

谋逆的恶人被勇敢的骑士击杀，可恨的劳伦斯家族在最后关头舍命保护了骑士团的众人。

蒙德的民众或许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会对劳伦斯家族改观。

但至少，至少能让他们不再排斥【劳伦斯】就好。

至少能让孩子有机会吃到美味的餐点，至少能让族人正常的与外人交易。

这是舒伯特心中，最完美的剧本。

也是那些用鲜血，为劳伦斯家洗去骂名的剑士们，最希望看到的未来。

风带来种子，而时间会令其发芽。

舒伯特他们化为了风，现在就希望优菈她们，能看见种子发芽的一天。

就好像两千年前，劳伦斯家族先祖们所做的一样，在冰原上开拓出土地，等时间让其成长为新的蒙德。

借着微弱的火光，优菈呆滞地看着四周倒下的人。

有在后院耕种的农夫鲍尔，有看守着大门的门房，有从小教导她知识的洛林，有经常给她讲故事的威利茨……

有好多好多她认识的人，现在都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优菈想哭，但是脖子仿佛被人扼住一般，怎么也哭不出来。

突然感觉到肩头传来熟悉的温暖，仿佛是为了躲避刺骨的严寒般，优菈猛地扑进李奥的怀里。

【仇恨】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她恨外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更恨她？

【报复】意味着什么？

是为自己讨回公道？还是夺回家族的荣耀？

优菈并未经历过屈辱，反倒是饱受名为劳伦斯的诅咒。

她试图砍断面前的铁链，却砍不断人心中的成见。

在迷茫的时候，优菈曾经得到过一位老侦察骑士的教导，学到了明月入怀般的豁达与百折不挠的坚持。

有了这些基础，优菈开始进一步的探索，在寻找家族的生存之道前，她想要找到【我】。

【我】的生存方法、【我】的自我保护……

优菈想以自己为试验品，在自由之邦里，寻找劳伦斯家族的自由。

然而现在，她开始迷茫了。

在还没能找到【我】之前，舒伯特他们用生命，将优菈送到另一个地方，一个陌生、不理解的地方。

“好好照顾那个臭小子，虽然很讨厌，但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

听到舒伯特温柔的话语，优菈回忆起了童年，那个一直在照顾着自己的，无比温柔的舒伯特叔叔。

优菈连忙看向舒伯特，却发现他的身体，居然渐渐被漆黑的石片所覆盖。

“舒伯特叔叔！”

“没事的孩子，叔叔在这里。”

舒伯特犹如往常一样，温和地笑着。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是雪莉和莉亚的父亲，也是你的叔叔。”

作为分家出身，年轻时的舒伯特曾经也是心怀怨念，但直到雪莉与莉亚的诞生，他才明白了身为父亲的责任。

直到被家主托付下照顾优菈的重任，舒伯特这才有了如此想法。

这个院落中倒下的劳伦斯人，大概也都是同样的想法。

既然先祖的罪孽无法彻底洗去，哪怕能让子女们离开牢笼也好。

舒伯特的眼光渐渐暗淡下来，他勉强地说道：“雪莉，莉亚……拜，托……”

过去的罪孽恐怕永远都难以洗脱，但是现在舒伯特他们用生命，为优菈打开了一道大门，带来了目光可及的希望。

背负着罪孽，继续生活下去，直到将彼此内心的伤痛彻底掩埋，直到大家能一起沐浴在温和的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