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咖啡厅·其二

窗外的雨下了一个多小时，势头稍减，只是依旧没停。

坐在咖啡厅二楼，没带伞的海星也无法离开，又点了一杯咖啡。

她也不觉得无聊，看着女孩子们排着队般地来到这里，与她的前继兄“约会”，她甚至开始计数。

这是第四个了吧……

不对，这只是她看见的第四个。谁知道在她过来之前，他在这里约见了多少女孩子。

而她的想法也从最初的诧异不解，变成现在只想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从这些人里筛选一个女朋友出来吗？

从女孩子们排着队一般地过来，而彼此又都未撞车的情况来看，似乎有这种可能。

第二杯咖啡也见了底，海星望了望窗外的雨，考虑着要不要再点一杯，顺便再要一块蛋糕。

“——那我就先回去了。”

聊了十几分钟，第四个女生也要离开了。

海星低下头，听着那边的动静。

“这么大的雨，花泽同学路上小心。”

“嗯嗯。谢谢，成濑同学。跟你聊天，我觉得很开心。”

“呵呵，我也是。”

接着就是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等她下了楼，海星才抬起视线，发现成濑果然又拿出了笔记本，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海星猜测那是对女孩子的多方面评价，比如相貌、性格以及身材之类的。在E班男生之间，据说就流传着一本涵盖整個年级所有女生的神秘手册。

第四个女生离开后，又过去将近十分钟，第五个女生还是没有出现。

就这些了吗？

不过时间确实也不早了，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雨。

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她该怎么办……

从窗外收回视线，海星整个人忽地一抖，就像受惊的兔子。

——成濑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过来，正望着她。

“……”

看见她的反应，他短促地笑了一下，脸上多有无奈。

“都一个小时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

原来他早就发现她了。

海星已经顾不上惊讶，只觉得两边脸颊瞬间变得滚烫，接着又有些生气。

“要你管。”

她现在就想从这里离开，可大雨阻拦，她又无处可去。

“难道你补考还没通过？”成濑忽然问道。

“……”

海星咬牙，就算无处可去，也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她倏地起身，拿上书包，转身下楼。

只是下到一半，她就看见底下坐满了人，看样子都是被大雨拦在这里的。

她仓促下楼，动静不算小，十几道目光忽然全都汇聚到楼梯上，无声地凝视着。

“……”

外面下着雨，走不了，海星也无法在这种被注视的情况下继续待在一楼，一扭身又上去了。

已经转过身的成濑，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海星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开始枯坐。

除了很快被打发下去的店员，没有更多人上来。

仅剩的两人之间，也没有半点交流，二楼安静得只听得见雨声。

就这样，又过去十几分钟。

合上笔盖，成濑盯着笔记，思索片刻后，将笔记本也合上。

今天收获不小，他准备回去了。

只是看了眼时间，他发现离下一班开往青柳的巴士到站，还有足足四十分钟。

“真麻烦……雨也没停。”

转身看见海星，成濑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她刚才的去而复返。

“你补考还没通过？”

海星一怔，大怒。

这人刚才挖苦过一次还不够，没完没了了！

“再不通过就麻烦了吧。试卷带了吗，让我看看。”成濑又说道。

“啊？”

海星愣住了。

“反正还有些时间。”

成濑望了眼窗外，只希望这段随意打发的时间，不会被大雨延长。

海星看了看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在他再次开口后才扭捏地拿着书包过去，将四张补考试卷都拿了出来。

目光扫过，成濑挑了挑眉。

“干嘛？”海星紧盯着他，语气不善。

他笑了一下，没有多说，问道：“津高考试及格的标准是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平均分一半以上，就算及格。”

“这几科的具体分数呢？”他又问。

被折磨了这么多天，海星记得清楚，一一说出。

成濑没说什么，又扫了扫手里的四张试卷，拿出其中的日本史。

“你能记得织田信长是‘第六天魔王’，记住他推行的政治政策是‘天下布武’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海星垂眼望着桌面，“名字那么多，谁记得清楚啊。”

“什么也记不住的话，那海星的日本史永远也没办法及格了。”

她撇了下嘴，觉得他说了一句完全无用的废话。

“你觉得人名与事件太多、记不住，完全是因为你对日本史在整体上只有一团模糊的概念。”

成濑看着她，“海星是不是觉得，织田信长、上杉谦信、武田信玄还有德川家康这些名字打来打去，突然战国就结束了，然后突然又到了明治维新。”

海星视线一抬，与他对望，又很快移开。

“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成濑笑了一下，用手指沾着还没喝完的咖啡，在咖啡桌上画了条弯弯曲曲的线。

“历史是一条由远及近的长河，每次转弯，必有其缘由。”

他又在线条上画出几个点。

“这是明治维新，这是江户时代，战国时代，南北朝时代……如果只以考试及格为目的，那只要记住这条河在哪些地方转了弯，又是哪些人、哪些事情令它转弯，就差不多了。”

海星愣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他。

“日本史的书带了吗？”

她从书包里翻出日本史递给他，又被他推了回来。

“给我干什么。书在这里了，你先试着自己画一条‘河’出来吧。”

她看了看他面前弯弯曲曲的咖啡之河，缓慢地点了下头。

看着她拿出笔记本，又茫然地翻起日本史，成濑看了眼时间，发现还能再喝杯咖啡。

“要再来杯咖啡吗。”

海星一怔，继而摇头。

且不论她已经喝了两大杯咖啡下去，现在的气氛，似乎有点奇怪……

成濑也没多说，起身下楼。

海星继续翻着日本史，视线忽然落在对面的笔记上。

“……”

那本可能记载着他对今天“约会”的女生评价的笔记。

她犹豫起来。

只是稍微看一眼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

如果是与之无关的其他东西，她就立刻放回去。

海星扭头看了看，楼梯上没有动静，于是迅速拿起笔记本，翻看起来。

【铃木和美：

友善。

尚子的朋友。

加入手工社的初衷是交际。】

……

【山本遥：

中立。（存疑）

热衷纸艺，对社团内的人际关系不关心。】

【杉山律子：

中立。（存疑）

手工社部长。

知晓尚子的处境。（存疑）

曾提醒船上、高桥等人收敛。（存疑）

有让尚子接任的打算。（存疑）

重视社团。】

……

【船上千佳：

厌恶。

对尚子针对较多，原因不明。（相貌？评价？）

了解尚子身世。

不希望尚子接任手工社。】

【高桥知世：

厌恶。

经常针对尚子。（嫉妒？）

被目睹偷偷剪碎尚子留在部室的布偶。（私密，不能透露。）】

……

“……”

海星越看越觉得意外，这是专门针对手工社成员对尚子友善程度而进行的调查吗？

原来尚子那样的老好人，在社团里的处境居然这么糟糕。

她因震惊而走神，甚至忘了自己此时的处境，直到忽然察觉到身旁有些不对劲。

海星扭头，慢慢抬起视线。

成濑平静地看着她。

“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