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68.漂流之信

酗酒的客人微醺着摇晃地迈出酒馆,没走多远就钻进街巷撑着墙壁呕吐,用衣袖随便一擦,散发出令人厌恶的酒味,歪曲地走在街道上,撞进一队准备出城的士兵。

“该死的醉鬼……”

这名士兵厌恶地推开醉鬼,继续跟着这支百人队伍离开微风城。

他们在城外换上战马,朝着东方奔驰。

从清晨跑到午后,从午后至傍晚,绚丽的晚霞中,士兵们来到一片辽阔的麦田。

斜起的硝烟散落在农田各处。

但当骑士们沿着田埂深入这片麦田时,犹如低矮潮水的老鼠们吱吱乱叫着冲出麦田,爬上马匹,撕咬着血肉。

战马们狂奔着,悲鸣着甩开骑士,摔下田埂,猝不及防的士兵们落地便被老鼠覆盖,化作一团团涌动的毛球。

“鼠潮!鼠潮!这是个陷阱!所有士兵离开!必须有人把消息带出去!”

士兵们的长官犯了错误,当士兵们失去战斗的斗志,战斗开始摧枯拉朽——少数骑着全覆盖甲胄的战马的轮廓也在逃跑时被麦田里射出的荧绿色邪能击落。

斜起的硝烟依旧散落在农田各处,一道道朝着天空升起,汇入黄昏的彤云中。

染血、残缺的尸体、短肢散落在这片血色麦田里。

鼠潮褪去,显露一名戴着山羊角的鼠人。它捞起一片遍布齿痕的板甲,一封染血的信从板甲夹层飘落。

它向其他鼠人低语着什么,甩动着秃尾巴离去。

太阳消失在树海深处,泠泠月光洒在这片疮痍战场。

哑——

犹如秃鹫的乌鸦落在枝头。

不久之后,一队沉寂无声,带着乌鸦面具的轮廓进入这片血色麦田。

轮廓们四处搜查,将尸体装上板车,然后燃烧,在黑夜燃起刺鼻的浓烟和闪烁的光芒。

乌鸦面具身影们在焚烧尸体后就离开。晦暗的火光升起浓烟,烟雾凝聚成一道生有羊角的邪恶轮廓。

那张埋进地下,边缘染血,烧毁一角的信封飘在它的面前。

“阴谋的味道……”

轮廓深深吸气,“让我看看,我能利用它得到什么……嗯……这样就完成了……”

一阵泛着硫磺味的微风掀起信封,落在枝头。

树梢上的乌鸦惊醒,倒映着月光与信纸,低头叼起信封一角,展翅飞向远处。

幽暗的夜晚逐渐褪去,晨曦的淡金光芒破开云雾,照亮钻出涌动着粘稠雾霭的山谷的商队。

许多麻雀与乌鸦落在马车上。货车上的乌鸦松开残破的信,又被轰赶着飞离。

不久之后,商队恢复赶路。他们在上午经过一座小镇,但并未停留,而是来到离小镇不远的一座黑石城堡前。

……

自从载着家族大量财富和护卫的车队遇袭之后,里维斯家族便陷入乌云惨淡之中。

每天都有侍女仆从卷着财物逃走,两位女主人的漠视又让状况变得更加严重,现在,城堡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忠诚的仆人。

奥苏隆德领倒还维持着正常秩序,里维斯家族治下严苛执行着祖辈约定的三七农税,——农夫辛勤劳作产出的粮食可以自己留下三成。

要知道在别的贵族领,农夫需要上缴的农税是九一,甚至全部归贵族所有。他们仅为贵族工作,换取生存。

所以当农夫们听说那位喜欢纵马在麦田埂上狂奔的里维斯少爷出事,甚至扛着粮食前往黑石城堡,唯恐里维斯家族撑不下去,让这里被其他贵族占据——

“蕾菈小姐,这儿还有一封给伊蒂莉娅小姐的信。”

在前任管家叛逃并卷走诸多财物后,从小就收养的孤儿被提拔为新的管家。她将随货车到来的信件带给里维斯家族的二小姐,蕾菈·里维斯。

“……这封信从哪来的?”一名穿着黑色蕾丝纱裙,黑色长发成熟地披肩,但五官和身材的犹如少女的年轻女孩浮现嫌恶地看着那封信,“死亡和腐臭,还有一些阴谋。闻上去就令人作呕。”

“翁冈达他们的货车。”同样年轻的管家说,犹豫着问:“用我去处理掉吗?”

“算了,给我吧。”

蕾菈捻着信封一角,无形之手撕开信封,展开信纸。

【亲爱的……姐姐们:

我没事,暂时没事。一些愿意帮助我的好心人让我没有饿死冻毙在街头。我现在正在微风城,不幸的是凶手发现我了……为了这封信能顺利送达奥苏隆德领,我没法直言那个人的名字。】

【我成为了术士,身边有了些愿意帮我的朋友,但还不够。我需要一些帮助……但如果你们自顾不暇……这理所应当,此时你们面对的压力应该比我更大。】

【不要复仇,敌人的实力远比你们想象的可怕。也不要来找我,奥苏隆德领是安全的。】

“蕾菈小姐……蕾菈小姐?”

蕾菈因呼唤回神,管家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我……大姐在哪!”

“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书房。”

“我去找她……让翁冈达先别走!”

蕾菈带着信封,轻快而雀跃的脚步经过回廊,穿越礼厅,来到塔楼。

嘭——

坐在书桌前,处理领地事物的年轻女人无奈地说:“蕾菈,我说过很多次,任何时候都要轻柔的敲门。”

年轻女人也穿着黑色长裙,缺少血色的脸颊和憔悴的宁静眼眸使人想到知性。

“姐姐,黑色衣服和你一点也不搭。”

“你在说什么?”

“这封信……来自微风城。”

蕾菈迫不及待地交出信纸,然后对阅读信件的姐姐激动地说:“你看见了吗大姐?弟弟还活着,而且成为术士了!”

“我们还不能确认……”

年轻女人按捺着情绪。她从墙壁上油画背后的暗格里取出鼻烟壶,投入一枚紫色水晶:

“祖灵,这封信是真的吗?”

绛紫色的烟雾萦绕着升起,她们忐忑不安的注视中,鼻烟壶里传出粗粝的咳嗽声:“没有谎言,信上说的是真的……”

握得苍白的手又投入了一枚红色水晶,脆弱的声音轻颤着:

“我想知道我们的弟弟是否还活着……”

绯红色的烟雾和回答一同升起:“他离你很远……但当然还活着。”

年轻女人的坚强终于融化,眼眶泛红,落回到椅子里捂嘴悲泣:

“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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