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狄仁杰的怀疑

幽州城内，茶摊

一张小小的方桌上，一老三少正在喝茶。

这四人正是狄仁杰率领的查案小队。

狄仁杰一边喝着乡人自制的苦茶，一边观察着戒备森严的幽州城。

他发现，这幽州的军士盘查得十分严厉。

凡是过路之人，无论男女老幼，不仅要查身份文牒，连身上带的包袱也要打开仔细检查。

这根本不是寻常的城防，反而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刚刚进城之时，虎敬晖还差点为此和守城的士兵起了冲突。

“小二哥啊。”狄仁杰忽然叫住倒茶的小厮，笑呵呵地问道：“不知这幽州城发生了何事，竟要如此戒严？”

小二闻言，惊讶道：“怎么，老人家没听说？”

狄仁杰摇了摇头，答道：“老朽初到此地，并不知情。”

小二这才点了点头，并解释道：“昨天夜里，大柳树村村民暴乱，打进了大牢，劫走了十几名囚犯。”

“暴乱？”狄仁杰心中惊讶，又继续问道：“刚刚入城之时，我见到刑台上绑着一群妇孺老人，这又是为什么？”

说到这儿，小二哥也忍不住叹息道：“造孽啊！官军抓不到暴民，就把村里的老人和妇孺统统抓了起来。

还贴出告示，说三天后暴徒若不自首，就要杀掉所有的老人和妇孺！”

小二哥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提着茶壶给其他客人添茶去了。

啪！

狄仁杰狠狠地一拍桌子，怒骂道：“真是岂有此理！

幽州刺史，一方大吏，不知替天子恩养百姓，竟然行此欺凌弱小、草菅人命之事，真是罪该万死！”

沈忧之和李元芳闻言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都说如今是盛世，可盛世下的百姓，却依旧苦不堪言。

唯有虎敬晖劝慰道：“大人，咱们尚有朝廷要案在身，这些小事，是不是暂且放下？等案子破了以后再说。”

到现在他还没明白，狄仁杰为什么不去使团案发的甘南道，反而来到了幽州。

“小事？”狄仁杰双目如电，看着虎敬晖，愠怒道：“民生之事，岂有小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虎敬晖见狄仁杰动了真火，连忙道：“敬晖无知，大人恕罪！”

狄仁杰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是天子亲卫，身居庙堂至高，所以不懂这些民生疾苦，这也不能怪你。”

狄仁杰哪里知道，虎敬晖可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他是一步步从最底层爬上去的，怎么可能不清楚民生疾苦？

他说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配合自己的身份罢了。

反倒是狄仁杰的肺腑之言，令虎敬晖对其生出敬佩之情。

他是皇帝亲卫，负责的就是査察百官，见过不知多少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狡诈恶吏。

像狄仁杰这般愿意为了百姓仗义直言的清流，他自然由衷钦佩。

不仅是他，一旁的李元芳也对这位刚正不阿的狄大人更加尊敬。

“走，咱们先到周遭的乡镇走一走。”狄仁杰决定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幽州刺史究竟把这里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狄仁杰主意已定，其余三人自是听命。

随后，四人便转道去了附近的乡村。

......

大柳树村

狄仁杰带着沈忧之三人兜兜转转，竟是意外来到了这里。

沈忧之不得不感叹狄仁杰的运气，简直如有神助。

然而，此时虽是大白天，大柳树村却是空无一人，甚至连鸡犬声都听不到，四周寂静得有些渗人，俨然成了一个鬼村。

忽然间，一道人影匆匆闪过。

狄仁杰顿时惊喜道：“这儿还有人！”

沈忧之更是干净利落，运起轻功便拦住了人影。

那人见去路被堵住，当即吓得抱头痛哭：“别杀我啊！别杀我！军爷饶命啊！”

听声音，这竟是一个女人。

狄仁杰走上前来，连忙扶起她，安慰道：“别害怕，我们不是官军。”

女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来人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者，这才渐渐放下了戒备，谨慎地问道：“老人家，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啊？”

狄仁杰笑道：“迷路了，这才意外来到这里。”

随即，他又问道：“这村里还有其他人吗？”

女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村里的男人造反跑了，其余跑不动的都被官军抓走了！

我和孩子也是躲在炕洞里才没被抓走。

今天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才出来找吃的。”

狄仁杰听到这些村民的悲惨遭遇，同情道：“大嫂，你到各家去看看，看还有没有人，把他们都叫来。

我这里有些干粮，分给大家吃了吧。”

女人听到有吃的，眼睛顿时放了放光，但想到官军，又有些迟疑，讷讷地说道：“那，万一官军来了怎么办？”

狄仁杰笑道：“别怕，我保证他们不敢伤害你们！”

女人原是不信，一个老人家怎么是官军的对手？

但她见到狄仁杰身边的沈忧之三人，各个持刀佩剑，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这才踌躇着去召集村子里幸存的人。

不一会儿，大柳树村幸存的村民便被召集在了一起。

这些人都是些跑不动的老弱妇孺，一个个瘦骨嶙峋，显然是饿得不行了。

狄仁杰赶忙拿出干粮，全部分给了这些可怜人。

村民们见状立刻扣头感谢，还把狄仁杰称为“土地爷”。

狄仁杰无奈地接受了这个身份，然后对一民老人问道：“老人家，听说你们村里的男人造反被朝廷通缉，能和我说说吗？”

老人叹了口气，将县令贪污慰抚款，污蔑大柳树村村民附逆突厥，逼得村民们造反之事说了出来。

狄仁杰听完，气得脸色铁青，心中怒火直冲天灵，随后叹息道：“官逼民反啊！

老人家，你放心，我一定为你们做主！”

老人家听了，又是一顿拜谢。

当夜，四人便在大柳树村歇下了。

......

雨夜，惊雷。

熟睡中的狄仁杰被一声炸雷惊醒。

雨夜压抑的氛围令他有些胸闷，随即起床准备喝点水。

他刚端起桌上的陶碗正要喝下，又是一道闪电划破黑暗。

借着闪电的光亮，狄仁杰察觉碗中有些许黑色的渣滓。

就在这时，又传来一阵“沙沙”声，狄仁杰闻声看去，竟是一条蝮蛇盘亘在窗头！

狄仁杰猛然吃了一惊，陶碗险些脱手。

然而那条蝮蛇却并未动手，只“唰”地一声消失在黑暗中。

经此一遭，狄仁杰更加心神不宁，当下便穿好衣服来到外屋。

外屋

这里有三张床，原本应该睡了三个人，可现在却有一张床是空的。

沈忧之和虎敬晖正在熟睡，李元芳却不见了踪迹！

“狄公，您怎么来了？”

原本熟睡的沈忧之忽然坐起，直愣愣地看着狄仁杰问道。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狄大人？！”

狄仁杰猛然回头，发现门口站着的，正是李元芳。

狄仁杰笑了笑，对二人答道：“没什么，就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这时，虎敬晖也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问道：“大人，怎么你们都醒着呢？”

狄仁杰叹了口气，说道：“睡不着啊！”

“忧之、元芳，明日我和敬晖立刻赶往幽州。”狄仁杰忽然又道：“你二人暂且留在大柳树村，保护这些村民。

待我们回到幽州安排好一切之后，你们便带这些村民与我们汇合！”

沈忧之和李元芳听到狄仁杰的安排，对视一眼，点头道：“是！”

这番兵分两路的安排看起来合情合理，但其中却是大有玄机。

沈忧之明白，狄仁杰现在正怀疑自己和李元芳，所以才将他二人留下，只带虎敬晖一人离开。

毕竟，虎敬晖是皇帝亲封的千牛卫中郎将，正四品的官秩，身份是绝对可靠的。

李元芳虽然洗脱了使团截杀案的嫌疑，但难保不是苦肉之计，所以也未能取得狄仁杰的完全信任。

至于他沈忧之，本是一个半路杀出的江湖散人，身份成谜，比李元芳还更不可靠。

三人一对比，当然是作为皇帝亲卫的虎敬晖更值得信任。

狄仁杰和虎敬晖离开之后，也不会立即赶往幽州，而是转道去附近的小连子村调查案情。

在那里，狄仁杰会救下中毒昏迷的李二，并被刺史假方谦的手下安插上奸细的罪名，押送到刺史府衙。

之后就是狄仁杰亮明身份，假方谦当场表演“前倨而后恭”这一令人发笑的场面。

狄仁杰则名正言顺地着手调查县令赵传臣贪污慰抚款，致使大柳树村村民暴乱一事。

在这之前，沈忧之和李元芳应该都无法再接触到此案的核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