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改变宿命

梅琳娜对林德所谓给她完整的一生并没有太多触动。林德也看出她是一个情感迟钝的人，这类人要么是童年时期得到太多关爱，以至于对善意习以为常，要么是太过缺爱，不熟悉被关照的感觉。

梅琳娜是后者，她情感迟钝，而且总是压着。有自己的坚持，还能忍受寂寞，保持安静，作为剧情里至关重要的角色，却比一些配角还默默无闻。

有人生来是为了燃烧，就像火焰上方飞舞的火星蝶，默默无闻，却能为寒冷无助的旅人点燃取暖柴火。

“黄金树用不着你去烧，你的使命结束了。”林德这样告诉她。

看得出来，梅琳娜需要很久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过她倒是履行了自己的诺言，跟随林德，承担其作为指头女巫的职责。这种失去生活目标的普通人就像流浪狗，如果得不到帮助和照顾，很容易遭遇危险，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必死无疑。

林德让梅琳娜平时不必隐身躲藏，大大方方展示在外面就好。交界地对他而言没什么危险，或许面对一些半神强者还得费一番手脚，到时候可以让梅琳娜躲进藏书塔。

那匹名为托雷特的灵马很喜欢林德，而林德也从它身上觉察到了一点熟悉感，似乎是玛莉卡女王的气息。看来托雷特找到林德并非偶然，它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新主人是谁，所以指引梅琳娜前来相会。

林德不会骑马，于是就只让它负责驮行李，由梅琳娜牵着，这么两人一马，慢悠悠地游历宁姆格福。这片地区的主要势力是史东薇尔城，城主接肢葛瑞克是最弱的碎片君王，从王城一路败退到这里，龟缩不出。黄金树熄灭后，此地的葛瑞克士兵似乎有了新的动作。

“士兵在调度集结，也许要打仗了。”林德是这么猜测的。他和梅琳娜都觉得战争是这个后黄金时代最愚蠢的事情。律法失效后，最应该做的是休养生息，把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重新改造好。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来到宁姆格福南方的啜泣半岛，听旅行的流浪商人说，史东薇尔城的领主暴毙而亡，法环碎片下落不明。确然，黄金律法失效后，接肢工艺的拙劣就暴露无遗，很多基于黄金律法的完蛋技术，这下真的通通完蛋了，接肢葛瑞克那个疯子，同样是不得好死。

林德估摸着这会儿最开心的莫过于起源派的魔法师，黄金律法一失效，这群观星者就能再次看清星星的面貌。而把自己化做星星的法师，也在黄金树熄灭的那天飞到天上去了。

他在驿站街遗迹的地下监牢遇到了名为瑟濂的女魔法师，此人据说是为了钻研魔法杀了许多同行，放在《哈利波特》世界观里，少说也是一代黑魔王的狠角色。“黄金律法失效了，真是可喜可贺！”她知道消息后都是乐呵呵的。

林德问她有没有兴趣加入藏书塔，瑟濂对这种横跨不同世界的法师组织很感兴趣。但她也有难处，“我的本体被囚禁在南方的半岛上。如果你能把我解救出来，那么我可以把毕生所学都献上。”看来她的确是被关怕了，与其说是在商量，不如说是在乞求。

这点要求很合理。林德很快就出发南下。在穿过大桥，抵达啜泣半岛时，林德一行又在路边遇到了一位孤零零的盲女，她自称来自半岛南部的摩恩城，是城主的女儿伊蕾娜。“城里的混种仆人发动叛乱，到处都是可怕的声音，我父亲让我逃出来，但他自己还在城里。你能帮我送一封信给他吗？”

“你一个人在路边可不安全，跟我们一起走吧。”林德顺路救了个可怜人，这姑娘本来是必死无疑的。

伊蕾娜听从了林德的安排，原因是他“听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

林德说自己也算是个业余的医生，说不定能治好她的先天性失明。在得到允许后，林德解开了伊蕾娜遮眼的白纱丝带，她的眼睛很漂亮，但没有神采，眼球结构是完好的，她无法视物的原因可能是神经受损。林德用两种魔法工艺给伊蕾娜做了一副特殊的护目镜，可以把视觉信号转化为思维弦，直接导入她的意识体，这样一来她就等同于拥有了心眼。

心眼的视野和肉眼有很大的区别，对色彩的认知是很混乱的，但对伊蕾娜来说，重获光明这件事本身就值得高兴。她戴上眼镜后，很好奇地摸了摸林德的脸庞，人脸对她来说很陌生，她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建立起全新的认知。

解救瑟濂本体之后，林德把伊蕾娜送到她父亲面前。摩恩城还在混战，猴子一样的亚人混种占据上风，人类节节败退。城主对林德把他千辛万苦送出去的女儿又带回来感到很不满。林德直言不讳，“葛瑞克都完蛋了，你一个臣子玩什么命啊？带着士兵和女儿离开摩恩城吧，去宁姆格福，开始新生活。”

城主这段日子和混种打得天昏地暗，根本不知道葛瑞克暴毙的消息。

失去君主的骑士失魂落魄，经不住女儿的劝说，当天带着麾下的士兵破门而出，一路往北去了。摩恩城只留下作乱的亚人混种，它们靠吃尸体为生，等到尸体吃完的那天，疯狂的火焰，也就熄灭了。

不过在此之前，林德先一把火烧了摩恩城。冰冷的魔法火焰会把血肉冻成粉末，哪怕金属和岩石也不能幸免，让那些吃人肉的狗与混种，与这座城关一同化作土灰。

“接下来去哪儿？”梅琳娜询问，这么多天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她看得出来，林德做事很有目的性。他在改变交界地的人物与历史。

“盖利德。”

盖利德在宁姆格福东方，这里的景物完全是核爆后启示录风格的，一种名为猩红腐败的毒汁侵染了大地，污染了水源。空气有种异常的甜美，闻多了让人从鼻腔深处反出来一股难耐的腥味，从肠子开始，从里到外烂透。

在黄金的赐福还生效的时代，有大量长生者被腐败寄生，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步入腐败，身体扭曲，皮肤溃烂，肌肉萎缩，最后变成一具有知觉的活尸。

黄金律法失效，第一个得到解脱的就是这些曾经的长生者，他们可以安然咽气了。

而被腐败寄生的活人，则还需要在痛苦里煎熬。

在魔法镇瑟利亚后的矮山上，一位断臂的年轻女子在废弃教堂里喘息，猩红腐败在她体内翻涌。林德找到她时，断臂的女人还在昏迷，她一天里清醒的时间不多。

脚步和马蹄声惊醒了她，“你最好远离我。我体内的猩红腐败正在蠕动。”她是这么提醒的，在痛苦里颤抖的肋间肌把一次话语分割成数段，她像是在轻微抽泣，但低垂的脸上没有泪水。

“很痛吧？跟我来。”林德轻轻挥手，地面隆起出现一头土偶，把这姑娘抱进藏书塔。

猩红腐败从她的断臂创面流出来。不过没能在藏书塔放肆。当年魔神莫拉的气息也无法兴风作浪。猩红腐败的力量来自未知的外神，不过它就像孢子一样，携带着外神的一部分信息。

“离开这副躯体。”林德一声令下，猩红腐败开始流出，紧接着，这个女人的气息也在大幅削弱，几乎是很快就变得奄奄一息，林德让嘉利准备热水，把伤者浸在水池里，他拿出一瓶红酒往她头顶浇灌。

“你沐浴此水，如沐浴圣者的血。”在伦敦超市购买的便宜红酒在流出瓶口后变得非常粘稠，色彩极其鲜艳。林德使用的是一种血族仪式，补充伤者的生命力，更换她体内的旧血。红酒流经的皮肤变得洁白红润，气色极佳，她的内脏机能也稳定下来。

等最后的猩红腐败流空，伤者的病症已经大好了，只余下她断掉的右臂，尚且造成残疾。

“你救了我。为什么？”

“因为你很可怜，而我有能力救你。”林德带上手套，简单检查，“你的手臂可以再生，为了不损害你的健康，所以我建议慢慢来，每天喝一瓶生骨灵，配上活力药剂，用不了一个月，你就可以像往常一样了。”

“……我叫米莉森，你替我解决了猩红腐败，这样的恩情不论什么方法都无法偿还，我会用生命报答你。说来惭愧，但其实我的剑术还不错，如果你需要，我会为你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