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包裹在坚硬外壳里的女孩

站在阅览室门前，两人都不是十分擅长交流的类型，气氛微有些尴尬。

“西野桑是有什么想看的书吗？”桐生北斋随意找了个话头。

“嗯，被人推荐了赤冢彦老师的《绯红森林》。”西野七濑低着头，小声说道。

桐生北斋面露古怪，带着几分好笑的意味，这算什么情况？找书找到作者本人面前了？

“桐生桑呢？”西野七濑大着胆子问道，“也是有什么想看的书吗？”

“我是过来喝咖啡的。”说着，桐生北斋手指指向一旁的餐室，“这家店提供手磨咖啡，店长的手艺也不差，以前还住在文京区的时候常常会过来，现在搬到这边，也有一部分想要来这里方便些的想法。”

“西野桑要试试吗？味道还挺不错的。”

“诶……我吗？劳您费心，但是不用了。”西野七濑双手挡在身前，小幅度地摆动着，拒绝道。

“那还真是可惜。”桐生北斋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被两人挡住的阅览室门口，“那么，西野桑，要进去吗？”

“啊，实在不好意思。”西野七濑后知后觉，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您请用。”

声音愈发微弱，如果不是周遭环境足够安静，桐生北斋觉得自己或许会将这点声音当成环境噪声忽略过去也说不定。

桐生北斋推开木门，正打算进去，忽地楼梯口传来说话声。

人未至，话先到。

“那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仓库那边的负责人今天晚上喝了酒，现在是没办法送过来了，明天给您预留可以吗？”

头发蓬松的店员桑一边说话，一边从楼梯口冒头，看起来就好像地里长出个人一般。

“只能明天吗？”西野七濑轻咬嘴唇，想了想明天的行程安排，正打算应下来——反正书店营业到凌晨两点，明天结束工作后回来的路上过来拿也没有什么问题。

“西野桑很着急要吗？”桐生北斋回过头来。

“倒也没有很着急。”西野七濑摇摇头。

“桐生你和这位西野桑认识？”店员好奇地探头问道。

“是邻居。”桐生北斋的回答很简短。

“那你直接送人家一本不就好了，当时出版社那边不是送了不少样书过去？你之前不还和我抱怨说那么多样书堆在那边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店员很随意地说道。

“那个……请问，样书是指？”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西野七濑还是问了出来。

“啊，那个啊，你不知道吗？”店员桑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西野七濑一番，“站在你身边那位，就是你要找的《绯红森林》的作者，笔名赤冢彦的桐生北斋哦。”

诶？真假？

西野七濑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心中不禁悲鸣，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啊，有没有人能教教她！

抛开没有节目组这一点不谈，要找的书的作者是自己邻居什么的，简直就是一期标准的《人间观察》整蛊嘛！

“西野桑觉得呢？”

桐生北斋看向有些慌乱的西野七濑，出声解围道。

“诶，可以吗？那……那就麻烦您了。”

或许是鬼使神差，或许是想要逃离书屋里那诡异的尴尬氛围，西野七濑答应了下来。

……

归家路上，路灯昏黄，将道路两旁的人行道打亮，两道身影疏离地隔着一段距离。

“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沉默地走过一段路，快要到公寓楼楼下，西野七濑打破寂静，轻声说道。

“我倒是没什么，反而挺高兴有人能帮我处理一下那些书的，只是这应该算是搅了店长的一桩生意吧，看来又要被他宰一顿饭了。”

桐生北斋摆摆手，没放在心上。

“店长？”

“是啊，你之前不也见过的吗？那个靠着头发蓬松把身高往上顶了五公分的家伙，别看他那个样子，手磨咖啡的功底可是很深厚的。”

“两位是朋友？”

“嗯，一开始是朋友介绍过去的，觉得环境不错，后来就常去，再后来就慢慢成了朋友。”

“真好啊，这种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积淀下来的友情。”西野七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还挺常见的吧，这种事情，因为相处时间久了，彼此间也变得熟络起来，最常见的例子就是学生时代，从陌生人到熟人再到朋友，彼此的关系一步步递进，有些人的友谊经过千锤百炼最终坚硬如钢，有些人携手度过漫长的岁月认清彼此存在的意义然后一同步入婚姻的殿堂，这种例子不说比比皆是，却也能称得上随处可见了。”

“桐生桑的朋友很多吗？”

“如果你是指那种见了面会打招呼，有需要帮忙的事时能寻求对方的帮助，偶尔能一起出去聚餐或者旅游的朋友的话，有很多。”

“那种？”

“即使都被冠以朋友的称呼，但其中的区别还挺大的吧，因某种利益聚在一起的是朋友，能一起吃喝玩乐的是朋友，可以相互交心的是朋友，能够在道路上彼此扶持前行的也是朋友，前两种我有很多，后两种却是少得可怜。”桐生北斋不无感慨。

“那桐生桑和店长桑呢？”西野七濑好奇地侧过头去，盯着桐生北斋看。

在路灯的昏黄灯光下，他的侧脸朦胧着光晕，像是幻梦一般。

没有回答。

西野七濑这才惊觉，自己的问题有些过界，于是也沉默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电梯。

从未觉得电梯的狭小空间竟是如此让人窒息，也从未觉得从一楼到六楼的几十秒时间是如此令人难熬。

当电梯门重新打开的那一刻，西野七濑近乎是逃一般地冲了出去。

“要进来坐会吗？之前出版社送来的书应该还在搬家的纸箱子里没搬出来，估计要找一会。”

“不，不用了。”脱口而出的拒绝让气氛愈加沉闷，女孩只好嗫喏地补充道：“我在外面等一下就好。”

“那西野桑先回去吧，我待会找到后给你送过去，反正是邻居不是吗？”桐生北斋隐约察觉到女孩心中的想法，于是笑着说道。

“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没有的事，大家是邻居嘛，不是有哪个调查说过吗？邻里和睦是国民度的重要指标。”

“还有这种调查？”

女孩吃惊地问道，两人间的气氛也因为这玩笑话缓和了不少。

“应该是有的吧，不过毕竟是很久远的记忆了，难免有些差错也说不定。”桐生北斋笑了笑，先打开门进屋，“西野桑也先回屋吧，外面天气还冷，要是冻感冒了可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