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宿

“还是不了,已经这个点,贸然打扰的话,多少会有些不方便。”面对生田大朗的邀请,沉吟片刻后,桐生北斋还是拒绝了。

“不打扰的,房子当年在建造的时候就有设计客房,床和被褥都有专门准备,也有独立的浴室,至于换洗衣服的话,我以前有买过几件偏大的衣服,没有穿过,就放在衣柜里,桐生桑如果不嫌弃,可以拿来穿。”

生田大朗温声道。

夜间无云,细密的深蓝色天鹅绒缎子上,星河灿烂。

站在敦厚的男人身旁,女孩心怀期待,眼底倒映着漫天星河绚烂。

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个程度,桐生北斋又怎么好拒绝,只好应承下来。

“那么打扰了。”他微微弯腰。

“不打扰,不打扰。”

生田大朗摆了摆手,将桐生北斋邀进房子。

“最近和桐生教授交流许多,桐生教授也是觉得两家可以多亲近一些。”在玄关处换上拖鞋,生田大朗走在前面,将桐生北斋引到客房。

“生田桑和我父亲一直有往来?”桐生北斋问道。

“京都一别以后,倒是常以邮件交流。”生田大朗说。

这二人年纪相差不大,一者是企业高管,一者是大学教授,皆是年富力强之时,人生得意,春风驰马蹄,见识俱广博深厚,聊起来自然颇有共同话题,又心底里本就有亲近意思,两人交情自然迅速升温。

“就是这里了,寒舍简陋,还望桐生桑不要嫌弃。”生田大朗脸上噙着笑意,打开房门。

桐生北斋安步走入,生田绘梨花和生田大朗跟在他身后一并进了客房。

房间内布置得很规整,床,书桌,衣柜,井然有序,为了客人方便考虑,还设计成了套房模式,进门右手边设置了一个小洗手间。

“条件已经很好了,不敢要求更多。”桐生北斋心底里对房间自然是满意的,便笑了笑,说道。

“没有怠慢了桐生桑就好。”生田大朗说,“我去帮桐生桑拿下被褥。”

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

“已经是叨扰了,又怎么敢让生田桑这样劳累,我自己来就好。”桐生北斋也是一惊,也跟着生田大朗往外走去。

论起来,生田大朗与桐生将太关系密切,也年长自己许多,无论怎么算都是自己长辈,又哪里有长辈劳累,而晚辈坐享其成的道理呢?

“不用不用,这些我来就好。”生田大朗摆了摆手,“桐生桑第一次来,不如让绘梨花带桐生桑多转一转,熟悉一下家里。”

“嗯,既然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桐生北斋迟疑了一下,说道,“生田桑也不必同我用敬称,您与我父亲要好,说起来,我该称呼您一声伯父才是。”

“那我便托大叫你一声北斋了。”生田大朗和气温声,“在家里可以自在些,当成自己家一样就好。”

言罢,两人对视而笑。

“呐呐,桐生老师,我给你弹钢琴听好不好?”生田大朗刚走不远,生田绘梨花便拉着桐生北斋往钢琴房走去。

虽是问句,但生田绘梨花甚至都没给桐生北斋回答的余地,噌噌噌地在前面走着。

桐生北斋只是温和笑着,不做抗拒,任凭生田绘梨花在前头拉着自己。

一进琴房,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架斯坦威的三角钢琴,在灯光下,漆面光洁明亮,足以反射出周遭景象,保养得宜,不过也从许多细节可以看出,这架钢琴是久经战阵了。

生田绘梨花轻车熟路地坐到琴椅上,纤细手指在黑白键上灵动翻飞。

音符跃然舞动。

曲子如一汪春水,缓缓流淌。

桐生北斋站在一旁,温和地笑着,前奏刚出,便已经辨认出生田绘梨花弹奏的曲目。

Eric Alfred Leslie Satie的《Je Te Veux》,译名《我需要你》。

塞纳河畔的情歌总是分外甘美,荡漾出少年少女们热烈的心思。

糅合了慢华尔兹与爵士风格的香颂在琴房中舒缓滚动,仿佛少年少女迎着塞纳河畔的微风,并排骑着单车,目光在不经意间碰撞,然后大胆地伸出手,想要牵住彼此。

一曲终了。

桐生北斋轻轻鼓掌。

“弹得很好。”他说,“应该练习了很久吧?”

“也没有多久啦。”坐在琴凳上,生田绘梨花的身体很小幅度地来回晃动,嘿嘿地笑着。

明明不久前还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现在又变得活力满满。

“桐生老师会弹钢琴吗?要不要一起来?”生田绘梨花往旁边坐了坐,让出一半的琴凳。

“虽然现在我很想说会,但是实际上,我并不会任何的乐器,平时也仅限于听歌,在演奏上是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桐生北斋摊开手,脸上写满无奈。

“那我来教桐生老师?”生田绘梨花眼前一亮。

“那倒是不用。”桐生北斋温和地笑着摇头,“绘梨花平时已经很忙了,要是再花时间来教我这个门外汉,休息时间不是更少了吗?”

“该休息时,就要好好休息才是。”

“好吧。”生田绘梨花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显然并没有放弃要教桐生北斋弹琴的想法。

“北斋,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不知何时,生田大朗已经站到琴房门口。

“麻烦伯父了。”桐生北斋微微颔首。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都叫我伯父了,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生田大朗故作严肃道,旋即和气地笑了起来,“先去洗漱吧,也正好看下衣服。”

“伯父方才什么时候到的?”两人往客房走去,桐生北斋问道。

“绘梨花弹到大概一半的时候。”生田大朗想了想,说道。

“绘梨花应该花了不少功夫在钢琴上吧?我虽然是个门外汉,但也能听出来,她的功底很扎实。”

“我想想……绘梨花的话,零一年就开始了。”

“四岁?那么早?”

“也是受她姐姐影响。”

提起自家的两个宝贝女儿,生田大朗敦厚方正的脸上写满了慈祥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