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锤

戴好了护目镜，他双手把住实心的焊钳。焊钳的末端就是电极，焊条就夹在电极上。只要用脚踏动开关，强大的电能将蓄势待发。只要用焊条接触目标，电弧燃烧产生的热量就会将焊条和目标牢牢烧结在一起。

如果铁水也算是“水”，那焊接其实也是一种“胶水”，只是劲够大。

现在，只要轻轻踩动开关，能媲美太阳的力量就能汇聚在他的手心，这代表了人类文明的高度！是在3年前才走出实验室的工程奇迹！

...

“啪嗒。”烧融成液态的焊条落在工作台上，就像低落在桌面上的胶水。

商洛愣住了。

焊条毫不意外地融化成了铁水。但神机的外壳却根本就没有融化，一点都没有和焊条烧结在一起的迹象，甚至看不到发热发红的痕迹。

就像无事发生。

【怎么样了？修好了吗？】

商洛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的将焊台的旋钮往右拧了一档。

...

【好了吗？】

...

【这次可以了吗？】

...

【现在呢？】

...

手上的焊条就像烧了一半的蜡烛，焊条半身都被烧红了半截。焊台上，融化的金属液滴已经了积了一层。强光和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等烟雾散去时...

【唉，还是一样吧。】

“等等！红了！”商洛放下焊钳，近前观察——神机的外壳上真的绿豆那么大的一处暗红色痕迹。暗红色转瞬即逝，但这说明神机的外壳真的有被击穿的可能。

“好...很好。”

他的激动难以掩饰。直到刚刚，阿波罗尼娅只是口头上表示自己有一些“弱点”。她虽然表现出了相当大的诚意，但那更像是出于修养而自然延伸出的礼貌。而那个小小的红点，昭示了神机本身的特性——并非坚不可摧，她也可以被人力破坏。

这样算来，人类的时代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就走向终点。

“你有救了，准备出院吧。”

出力调到最大，焊条对准神机的外壳。商洛踩下了踏板。

“轰！”

巨响，火球。炽烈的白光和气浪一起喷薄而出，把商洛掀翻在地。

火球转瞬间就熄灭了。但再睁眼时，几步外的焊台也已经烧成了黑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欸...果然。】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

【不，我也想要确认，否则我大可以一直用箱子或者包装纸来掩盖自己，虽然那有些狼狈就是。我只是想要试试这股力量的极限。还记得我的命名吗？无限神机。顾名思义，神机在某种程度上是‘无限’的。这个世界不会允许无限被窥视，任何突破临界点的行为都会遭到这个世界的遮蔽。换而言之，神机的外壳坚不可摧，突破外壳的行为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那你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既然不可能存在，你为什么又会被打出一个缺口？”

【重新认识一下吧。】

阿波罗尼娅似乎放松了不少。

【幼神机‘阿波罗尼娅’向您致意。虽然没能帮我解决问题，但还是请接受我的谢意。您帮了我这么多，所以您有权知道现状的来源。】

她停了几秒：

【这处枪伤，来自我的兄长——罗德岛神机‘赫利俄斯’。他并非所有神机中最强大的，但也不是我可以匹敌的。换而言之，这是由另一位神机带来的创伤。只有神机才能伤害神机。要不是他第一次出手较为生疏，我恐怕就不只是被打出一个弹孔这么简单了。】

“那筑基丹呢？”

【抱歉。你并没有完全修复好我，而且筑基丹这种宝物过于珍贵，我不会轻易交给你。而且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语料库中。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個谜，随随便便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可能会造成更多不可预知的后果。但是，无论如何，我还要谢谢你。】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商洛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如果你换个问题的话，我会履行...欸！等等！你手上那是什么！】

“只有神机才能伤害到神机是吧？那这枚弹片想必就是来自那个罗德岛神机‘赫利俄斯’。是吧？阿波罗尼娅小姐。”

【大概是这样没错。等等，你干嘛！手上为什么拿着锤子！你要做什么！】

看到商洛的架势，阿波罗尼娅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空气中，无形的波纹在震颤，命运的丝线正在瑟瑟发抖。但对商洛完全不起作用。

“别动，我来把你医好。筑基丹我是非要不可！”

看似由黄铜构成的心脏还固定在电焊台的夹具上。周围已经被炸成了漆黑一片，阿波罗尼娅的‘心脏’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而商洛的右手上，那枚红色的弹片已经被他攥在了手心里。

【等下！伱没必要这么做！我们商量一下！筑基丹不行，但是我可以教你煮鸡蛋！煮鸡蛋！煮鸡蛋很好吃的！你先把锤子放...】

“你叫破喉咙也没用，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守信！我一定会对客户负责到底！”

他从旁边拿起一块早就准备好的黄铜铜皮。如果之前的焊接没问题，他就打算用这块铜皮当补丁，把神机的外壳焊上。现在焊接是不行了，倒是可以当做楔子钉进去。他决定用这块来自“赫利俄斯”的碎片，把阿波罗尼娅的外壳给封住。这是简单而有效的做法，而且以毒攻毒。

铜皮覆盖破洞，他一手按住那枚弹片，另一首高举小锤，猛然落下：

轰——————

天黑了。

收音机的声音渐渐放大，渐渐被调频到了清晰的频段。

“这里是旧金山广播电台。现在插播一条快讯：今天中午12点27分，旧金山卫城同时、连续发生多起安全事故。电车1、2号线停运长达15分钟，多台收音机发生爆燃，金门大厦第1到第14号电梯运行终止，导致包括阳州大都督阁下在内的19人被困电梯长达2个小时；此外，工坊区天字号到黄字号，共68座电弧焊台起火爆炸，直接经济损失高达270万元，目前锦衣卫已经介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