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丹道

“所以，道祖您要指导我炼丹？”

【否。】

“那么...”商洛正要接着问，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皇祖不太喜欢别人问东问西。他对我也是一样的。”

“天子陛下？你怎么在这？”

“我...啊~~”朱先烯打着哈欠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掏钥匙。

“我还奇怪你凌晨四点到这来做什么？你今天不是上课吗？”

走到近前时，他看到了商洛的脸：

“好家伙，你这一脸仙气。你这是要成仙了？难道你昨晚一晚上没睡，然后把谜语解开了？”

朱先烯说的是那段“云在青天水在瓶”。但这个谜语对商洛来说并不是问题——谜面非常清晰，那是唐人的李翱《赠药山高僧惟俨》。

这句话典出《宋高僧传》卷十七，讲的是太守李翱会见高僧惟俨的故事。见面时，李翱已经到了，但惟俨依旧低头看书不理他。李翱有些不高兴，他觉得这个高僧可能是个无礼而狂妄的人，言过其实，于是就有了下面这段谈话：

翱性褊急，乃倡言曰：“见面不似闻名。”俨乃呼，翱应唯。曰：“太守何贵耳贱目？”翱拱手谢之，问曰：“何谓道邪？”俨指天指净瓶曰：“云在青天水在瓶。”

所以这句诗本来是山僧惟俨的话，是李翱问惟俨“何谓道邪？”，惟俨的回答是：云在青天水在瓶。

换而言之，这首诗的谜面就是：何谓道邪？

这是要让商洛提出自己对“道”的看法。这个问题显然没有标准答案，商洛觉得自己还需要再遇见一些人才行。

他已经见过了为了练气而苦苦修炼的陆良，还有她忧心忡忡的老父亲。以及倒霉催的锦衣卫，还有其他更多的人...但只见他们，似乎还不能给出自己的回答。

这也是第一次见面时，他向道祖确认过的事：不能贵耳贱目。别人那里听见的不算数，自己见了才算。道祖也希望他能自己看看这個世界，然后再给出自己的答案。从长生久视这一点来出发，长生的目的就是为了久视，是为了好好看着这个世界——但长生途径中，又何尝不需要好好地看着这个世界呢？

“那个谜语，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来作答。但我会有答案的。”

“啊~~不急不急。”朱先烯打着哈欠，“你看我一天到晚被皇祖蒙在鼓里，我也过得挺自在的。知道得越多就越累啊——不过他叫你来应该是有什么深意的。”

他想了想，喃喃道：“难道挑这个点，是为了让你来见我？因为我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到这来玉熙宫。”

咚——

里头敲磬了，确实是这个意思。

“果然是这样。皇祖很喜欢你嘛，他跟我一天也说不了两句话，竟然为了你的事这么上心。”

咚——咚——咚——

里面连敲了三下。

“啊！！我错了！皇爷爷不要生气！我随口一说的。啊...商洛，你有什么事吗？”

“是因为这个。”商洛翻开手机，调整到发问的那一行字。

“原来如此，伱对万象天书发问了是吧...然后皇祖看了之后，觉得你需要来找我。”

“万象天书？”

“就是阿卡西纪录，这是罗马那边的称呼，我们这边是万象天书。那是一切经验的集合，皇祖的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上面了，所以他话很少。他在万象天书中求索‘太极’，因为万象天书中记载了过去的一切：太极生两仪。一生二，二升三，三生万物。只要能找到最初的那个混元的‘太极’，就能明白天地万象的真理。不过他也没忘了我们，我会定期来听讲混元道果，然后转述给需要知道的人。不过你这个事嘛...”

“有戏吗？”

“问题不大。你要需要把仙根压缩一下是吧?还需要口味好一点？是你自己要吃吗？”

商洛描述了他在陆槐阳家里看到的种种。

“真是辛苦啊...可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本就是这样的，想得越多就越辛苦。不过要是世上只有天道，还要朝廷做什么。十年前，那时候我和你差不多大。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皇祖把我叫来，给我讲了一个‘人类股骨’的典故，那是最新的混元道果。啊，说实话，当时我以为他的意思是人要是想要成仙，就要先打断股骨什么的。”

“哈？”

“我不是在开玩笑哦，因为确实有道理。筑基期要锻骨，锻的字面意思不就是锻打，打着打着不就断了嘛——当然后来我想明白了。那个典故的意思是，股骨断裂对人这种生物本来是致命的，按天道来算这里就该死了。但那根远古的人类股骨，它愈合了。因为有人照顾他，有人给他东西吃，有人保护他。人类文明存在的根本目的，就是互相扶助彼此，让大家一起好好地活下去。这不是天道，这是人道。所以，我会帮她的。我想这也是皇祖的意思，他这个时候把你叫来，是想让我们互相扶助。互相扶助，才是真正的逆天而行。”

咚——

磬响了。

“嗯。”得到了确认，朱先烯接着说，“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我了。里头有个炼丹炉，我帮你试试。”

“原来是让天子陛下你来炼丹吗？”

【天子的丹道由朕亲手教导，他在丹道一途上走得很远，将来不在徐福、葛洪、孙思邈之下。】

“道祖？！”说话了，说话了，里面的老头子说话了。

“皇祖。”朱先烯面向内室鞠了一躬。

【天子的丹道是水磨功夫，他每日五更天就来炼丹，从12岁开始从未间断过。炼药的事，就让他助你一臂之力吧，你可以放心。】

“嘿嘿~因为这确实很好玩，太好玩了。所以我才天天来。早晨来调一下丹炉的参数，换一换配比，第二天来说不定就有惊喜，这可太好玩了。就像钓鱼和抽奖一样。所以，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萝卜、面粉、黄豆粉和蜂蜜是吧，看着像是糖浆剂或者膏剂。东西就放着吧，不够的话我再往里面添一些。如果有结果，我们飞信联系。”

商洛喜出望外——竟然有专业人士主动帮忙，不需要他自己折腾了，果然专业的事还是得让专业的来。他赶忙道了谢。

“不必谢不必谢，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也一直想要帮帮那些锦衣卫，但是一直没有方子也不好入手。你可是帮了大忙了——对了，你吃早饭了吗？要不吃了再去上学吧，早晨一定要吃早饭，要不然一天都晕乎乎的。你等到五点半早餐就送来了，先在旁边坐会吧。”

“啊...不必了。”商洛看了一眼时间，“这里离学校很远，等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放心。”朱先烯摆了摆手，“你在五台山上学是吧？那你坐地铁去啊。你怕赶到最近的地铁站来不及是吧？所以都说了放心——要不你以为我怎么来的？那边有个小门，那里下去有个备用的地铁联络线，会有人送你到正线去的，肯定赶得上。这是小秘密哦，别和别人说，要不然陆槐阳他们就知道我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