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死期将至!

莫十里又看了一眼。

没错。

真的是男人。

面容清癯,五绺长髯,皮肤白细,但是脖颈上乌黑的手印却是分外刺眼。

莫十里抬手拉起尸体,细细检查。

尸体除了脖颈处,并没有其他外伤。

而且,手掌细腻,也没有老茧,再加上穿着打扮。

显然不是吃苦人家。

那么——

“李涉妻子的尸体去哪了?”

“或者说,对方是生是死?”

“还有……”

“棺材里躺着的是谁?”

莫十里一边思考着,一边轻手轻脚的将棺材板合上后,转身就进了屋内。

他期望找到更多的线索。

可惜,一无所获。

不仅没有有价值的线索,就连个铜板都没。

甚至,在厨房里,莫十里连个干饼子都没找到。

不过,那足有半人多高的黑色瓮缸里却是有不少面粉,不仅将瓮缸底铺满了,还高出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里面全是新粮!

莫十里那手指捏了一小簇,淡淡的小麦香味立刻涌入了鼻中。

“嗯?”

莫十里眉头一皱。

有些奇怪了。

这家里穷得耗子来了都得掉两滴眼泪再走,从哪有钱买来的新粮?

如果是攒下的旧粮,倒是说得过去。

莫十里心底想着,转过身,又将瓮缸的内壁摸了一遍,白色微微带黄的面粉粘在了手指上。

刚靠近鼻子,一股明显的陈味儿就出现了。

毫无疑问的陈粮。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之前依靠陈粮,随后有了新粮,那钱……

从哪来?”

莫十里轻声自语着。

他转过身再次细细打量着整个李家,目光开始向上看去。

刚刚他搜查了整个李家。

包括床下,柜子后等地方都看了。

但有一个地方没有。

房梁上!

下一刻,莫十里就手足并用,犹如蛇一样,缠绕柱子的蛇一样,蹿上了房梁。

半蹲着身躯,莫十里的目光锁定着房梁一处。

那里有一处一样的凸起。

手指一扣。

一片巴掌大的木板顺势而起。

里面空空如也。

但莫十里可以肯定,之前这里一定有钱。

或是李志存下的。

或是李涉妻子藏下的。

不过,李涉这赌鬼肯定不知道。

而且,为了防止赌鬼李涉知道,还用了更为妥当的保存办法。

“家中没有地方藏,钱庄也不够隐蔽,而且取钱还必须要方便……”

莫十里想着,目光就看向了李家的院子。

院子太小,一眼就能收入眼底,没有藏东西的地儿。

倒是隔壁……

远亲不如近邻!

自己家、钱庄都没法放的话,那就只剩下了隔壁邻居。

当然,这是邻居可信的前提下。

但如果是生性多疑的莫十里,即使邻居表现的再怎么可信,他也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会选择更加复杂,远的地方藏钱。

可赌鬼李涉的儿媳妇呢?

上有老下有小,都需要对方照顾。

就注定了,对方选择余地不多。

莫十里凝视李家隔壁。

此刻,那户人家,黑漆漆的,悄然无声。

应该是担心被波及,暂时离开。

莫十里观察了片刻后,转身快步而行。

不过并没有返回酒楼,而是直奔长安县外的山上。

还有個人,他想见见。

李志!

对方在莫十里看来,才是真正的关键!

长安县外,浓重如墨的夜色笼罩天地,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还未彻底的散去的寒意,在这一刻开始凝结。

奔跑之间,寒风往后脖领里钻。

莫十里都忍不住裹紧了脖领子。

摸着黑,莫十里总算找到了酒楼客人所说的那个小土包。

在土包下面是一个土坑,一个倚着山壁,拿土块、石块垒成的窑洞就在这土坑内,一个身影靠在已经半封死的窑洞内。

一层层的砖石将这道身影遮挡着,只露出了头部和半截胸口。

莫十里快步而去,抬手就将那些砖石拨开,弯腰扶起了那道身影。

只见对方身上单衣,面容苍老,皱纹深刻。

应是那‘李志杀孙案’中的李志!

此刻的李志,异常狼狈。

那皆白的须发,乱糟糟的,打成了一个又一个结。

脸上、手上、身上,更全是尘土、污迹。

最重要的是,对方此刻的呼吸若有若无。

一抹额头,更是滚烫。

莫十里不是大夫,无法准确判断这是什么病症,但是他知道该怎么办——

“杨羽!杨羽!”

“你在不在?”

“快出来救人了!”

莫十里扯开喉咙喊着。

虽然一路上没有找到杨羽的身影,但是莫十里可以肯定对方跟着自己。

事实上,莫十里的喊话声还没有彻底落下,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他身旁。

黑衣长剑,面容冷酷,正是杨羽。

“在。”

冷冰冰地回答后,杨羽俯身检查。

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药瓶,倒出了一粒小指头大小的红色药丸,撬开李志的嘴,就将药丸扔了进去。

随后一捏老者的鼻子,另一手的食指、中指一顺老者的喉咙。

药丸顺利的进了老者的肚中。

不一会儿,老者的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

杨羽再次撬开老者的嘴,将随身水壶中的水,一点儿一点儿地灌入了老者的嘴中。

大约三四次后。

老者醒了。

醒来的老者,先是迷迷糊糊,后来眼神逐渐清明,等到看清楚莫十里和杨羽时,立刻面露惊恐,挣扎着就要推开杨羽。

“别靠近我,我李志是不祥之人!”

“快走!快走!”

“我不能牵连你们!”

李志大声喊道,一脸急切。

杨羽却是根本没有理会,放下水壶,掏出了干粮,递到了李志面前。

“吃。”

言简意赅,却不容拒绝。

李志一愣,但还是没有张嘴,哪怕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莫十里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老人家,您就吃一口呗。”

“我这兄弟天生倔驴,死性子,认死理。”

“您要是不吃,他就得一直搀扶着您。”

“您也说了您是不祥之人,我兄弟二人因为好心救了您,您也不希望我兄弟二人因为长时间和您接触,招惹不详吧?”

听到莫十里说自己是倔驴,杨羽眉头微蹙,但却没有反驳。

因为,李志听到了莫十里的话,抬手接过了饼子。

“我自己来。”

“老朽感谢二位。”

李志再次挣扎起来,嘴中称谢。

这一次,杨羽没有拦着。

任由李志半坐半靠在窑洞内,手里的干粮则是放在了对方手中。

“你们快走吧。”

“你们还年轻,不能就这样……”

“我的孙子啊!我可怜的孙子啊!”

李志再次劝说莫十里和杨羽两人,可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掉,到了后面更是放声大哭。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哭声一响,越发凄惨。

惊起的野鸟,更是嘎嘎乱叫。

当风一吹,呜呜声传来时,莫名的让人惊恐。

可莫十里、杨羽两人却是根本无所谓。

前者不怕。

后者无惧。

莫十里凑了过来,轻声安慰着老人。

“老人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您能和我说说吗?”

说着,莫十里一拱手。

“你们是外地人吧?”

李志抬起头看向莫十里。

莫十里马上一点头。

“您这眼光可以,我兄弟二人是新都大兴人,来长安县是为了探亲,不过,因为我兄弟贪杯,误了时辰,来这面都天黑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来了这面。”

善意的谎言,莫十里那是张嘴就来。

被编排的杨羽,再次眉头微蹙,依旧没有反驳。

不过,转过身的时候,却是拿起炭笔和纸张,写着什么。

“原来是这样。”

“难怪不知道我这不祥之人。”

李志叹了口气,张嘴就将‘活子孙寿’的事情说了出来,老人说着说着,再次哽咽了。

“我马上六十的时候,我就和我儿媳妇说了,赶紧送我进山。”

“可我那儿媳妇心疼我,说再缓缓,而且对我这样本就该死的人,还请了陈大夫给我看病。”

“陈大夫?”

莫十里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词儿。

之前酒楼的客人也提起过这位陈大夫。

对方还给李涉的儿子,也就是李志的孙子看过病。

“对,就是陈大夫,我们长安县很有名的大夫,小伙子你也听说过陈大夫的名字?”

“略有耳闻。”

“您之前就病了?”

莫十里又问道。

“嗯,之前我感染了风寒,烧得迷迷糊糊,要不是我那儿媳妇的话,我早就没了。”

“为我一个老东西,花了一大笔钱!”

“唉,不值得!不值得!”

李志满是叹息。

“那您儿子呢?”

莫十里继续问道。

“那就是个不孝子!”

“提他作甚!”

提到自己的儿子,李志满是愤怒。

可最终再次叹了口气,靠在窑洞内不吭气了。

莫十里再问,李志也是摆手不作答,示意两人快点离开。

莫十里一拱手,杨羽将身上的干粮全都留下后,两人这才缓步离开。

走出大约半里地后,莫十里这才开口。

“杨羽,你怎么看?”

杨羽没有回答,只是递过了一张字条。

上面用炭笔写着:李志大病未愈,又缺衣少食,熬不过明日。

“明日?”

莫十里一皱眉。

随后,沉声道——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