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讨厌失败的少女 与 面无表情的黑羊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天生无法接受的事物。

逼着自己去接受这些事物，是最令人恶心的行为。

英和学院的无冕女王，

五摄家之首近卫家的嫡女，

15岁的近卫千代，也有着自己从出生起就无法接受的东西——

失败。

近卫千代，讨厌失败，

极度地，讨厌。

从记事起，近卫千代就一直活在理所当然的成功里。

【失败】不在她的字典里。

就像人类第一口成功的呼吸，心脏成功的跳动、胃部成功的蠕动，

这些成功都是理所当然的。

很多事情，近卫千代只要了解了其中规律，就能像本能一样掌握，直抵成功。

花道、茶道、香道、钢琴、古筝、马术、围棋、现代芭蕾、剑道、空手道、综合格斗...

每一件事，从“你应该怎样”到“不愧是千代大人”，甚至连一节课的时间都不需要。

在五摄家的同一代孩子中，除了素未谋面的九条，近卫千代没有在比试中输过哪怕半次。

她喜欢看那些因为失败而悔恨无力的眼泪，

她喜欢看那些斗志之火慢慢熄灭的无光眼神，

她喜欢看那些所谓的对手被自己折服后的姿态。

骄傲、自尊、斗志、毅力，都是她喜欢捏碎的东西。

但是，

这些成功，却在父亲眼里不值一提。

他总用一种【你迟早会输】的语气打击自己——“胜非其难也，持之者其难也。”

说什么，完美这个词，是为了被戳破而存在的。

说什么，常胜这个词，是为了被打破而存在的。

追求这些不长久的东西，只会让人虚弱，而非强大。

她并不相信。

胜利不向她走来，她便向胜利走过去。

近卫千代的人生意义，是赢下去。

15年来，她也这么做到了。

正眼四顾之下，近卫千代没有对手。

在钢琴比赛上，将藤原、一条击败，

在考试上，将鹰司、二条击败，

在剑道上，将千叶、桥本击败，

无论那些人之前有多少光环加身，近卫千代只要想，就能将那些天才们一一扫进尘埃。

小孩子之间的比试已经无法满足自己，国中时代才是她真正大展拳脚的时期。

近卫主导做了几笔漂亮的投资，又做局狠狠地教训了其他五摄家的竞争对手。

农业综合体的投资，

海外岛屿旅游及酒店业的开发，

下沉到小微企业的金融信贷服务...

一次次的成功，在父亲的嘴里，居然都是“对手都是小角色”、“你的运气不错”、“碰上了时代和行情的周期”。

本以为获得家族众多支持的她，能在高中更进一步。

父亲却砍掉了自己所有的羽翼，把自己安排进公司各产业的人才几乎清理殆尽。

说什么在英和的三年，安心享受高中生活，做好学生的本分工作。

将刀埋进淤泥里，任凭它腐锈吗？

将老虎关进笼子里，和猴子们做朋友吗？

让日本度过丢失的30年后，还想让自己的女儿，家族的继承人体验丢失的3年吗？

近卫千代不理解。

五摄家之首的嫡女，内心反叛的种子开始发芽。

在自己的眼中，他人的嘴里，那个中人之姿的父亲，

有什么资格，去否定一个横压同辈，必将成为王者之人的人生道路呢？

日本失落的30年，隐身的三本家和安于现状的五摄家“功不可没”。

近卫家一直向【东方】靠拢，不断加深和对岸崛起大国之间的商贸联系，甘愿沦为配角，心底做的还是那個不现实的大东亚梦。

九条家积极融入【西方】，曾豪言“脱亚入欧，买下半个美国”，可如今的他们，实力早就被北美财团侵蚀得千疮百孔。

另外几个毫无建树的中立派，时分时合，扯着后腿。

国家并没有因为五摄家家主们的决策而振兴，社会问题却逐年愈发严重。

东西北面皆虎狼环顾，区区弹丸之地，内部都无法拧成一股绳。

靠这些看不清局势，尸位素餐的蠢货们，如何实现国家和民族复兴？

父亲近卫琢磨在做什么？

五摄家之首就像一个笑话。

近卫家真的有领导力吗？

近卫千代并不尊敬在政治上软弱、生意上迟疑、细枝末节上斤斤计较的父亲。

爷爷离任首相已经快30年，近卫家虽然仍占鳌头，近卫系的首相也层出不穷，但近卫家所有的诉求和决策，都成为了最终妥协的砝码，甚至干出为了立场，放弃利益的事。

近卫千代不理解。

国际局势不明朗，近卫家的产业也受到了巨大影响，

美国和欧洲银行业都开始频频暴雷，过去15年吃下大量国际贸易红利的近卫家金融和地产也进入疲软。

父亲做了什么？

砍掉了她笃定有增长的项目，龟缩在十年如一日的疆土中...

近卫家现在还拥有什么？

不值一提的过去，得过且过的现在...

近卫家没有未来，

却把能够改变未来的人，被没有才能的人，锁进一个笼子里。

随着年龄的增长，近卫千代的世界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沉闷。

近卫千代不理解。

为什么分家的近卫勇开始被父亲重用，更将和不死川家联姻。

而作为真正继承人的自己，却被锁进囚笼里。

什么享受高中生活，是让女儿在低维世界里寻找虚荣心吗？

她完全不需要！

在磨具里面诞生的刀，一辈子都会被安上把柄，被人操纵。

唯有天生的利刃，才能以自我的意志，切割一切眼前之物。

父权的腐朽，将由近卫千代来扫割。

她必须积蓄力量，她必须冲破囚笼，她必须要让整个近卫家，整个日本，看到她改变的决心。

即使代价是，将挡在前面的人全部铲除！

...

...

...

这个世界是被洗脑、被粉饰、被重构历史的伪物。

所谓的法律、道德、规矩、理性，束缚了庸俗化了人的可能性。

真正的强者，将摆脱一切怜悯、同情、伤感，也不会为“自由、平等、博爱”这些字眼所打动。

尼采在《权力意志》中提到：各种有机功能，都可归结到一种根本意志即权力意志。这种意志可分化为追求食物的意志，追求财产的意志，追求工具的意志，追求奴仆和主子的意志。

将所有拥有【主人意志】的人的精神摧毁，再为他们重建“我愿为此奋斗”的奴仆之路，

如今的英和，

三本家的藤原爱是个废物，九条家的九条爱丽丝不在日本，

一条家的在几年前就被自己摧毁，这一代的鹰司和二条想要左右逢源。

只要能整合五摄家乃至日本贵族名门的所有新生力量，

近卫千代在英和的三年就不会被浪费。

...

只是，在进入东洋英和的前一天，让近卫千代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从未失败，永远胜利的近卫千代，在一个不曾在意的领域里，被一个叫做有马吉彦的人击败。

800分的入学测试，考了796分的近卫愿赌服输。

“五名带着头巾的偶像厨和九名穿着超短裙的现役偶像，以随机的顺序等距离站成一圈。每个偶像厨站在偶像正对面的概率是m/n，其中m和n互质，则m+n等于多少？

偶像厨的平均身高为165cm，偶像平均身高为156cm，平均腿长67cm，裙子长度为32cm，假设他们处于一个镜面。镜面的最大直径是多少，能够保证偶像厨能看到正对面偶像的底裤？”

让她丢分的这个学校的数学出题人脑子一定有问题。

可是，一个庶民却征服了那2道奇怪的数学题。

而在之后的月测，已经开始重视学业的近卫千代，又一次被有马吉彦和那个叫桧木的该死数学老师联手打败。

这个两次打败她的人，恰恰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种人。

迂腐、呆板、天真、愚昧的勤奋。

但，只要能为她所用，亦不失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对于有马吉彦的调教计划随之展开。

第一件事情，是打破价值观。

整个学生会从平等主义到实力至上主义的价值观转变。

能者上，庸者下；产出比投入重要，成果比态度重要。

以“有马吉彦是个重视效率的人”、“有马吉彦的才能给予他地位”等等“标签式”调教，对有马吉彦进行暗示。

第二件事情，是扭曲意志。

那些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别人观察的个人，具有改变自己行为的倾向。这种被称作霍桑效应的现象，将自己对有马无意识的影响力放大。

本来一切顺利...

近卫千代却在这一周，品尝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失败。

武力、言辞、气势，更多自己想不到的地方，被全面的压制。

她甚至回忆起3岁时，当年一条家的恶犬向自己冲过来的恐惧。

近卫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只是一个凡人的现实。

但是，他却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从未听说的生物科学、闻所未闻的身体能力、不为人知的神秘组织，一个深潜于东京暗面的庞然大物，终于露出冰山一角，如果，自己可以掌握住。

她的目光就不会在局限于仅仅37万平方公里的毫末之土上。

哪怕在父亲面前，丧失了自己隐藏的所有底牌。

哪怕被五摄家嘲笑对庶民的表白失利。

她都不在乎。

只要掌握那把刀，她就能切碎这个无聊的囚笼，切开这个沉闷的世界！

...

...

...

“不参加。”

浅间面无表情地回答着二条。

“诶~~~不要扫兴啊浅间。”

“十个人少一个人就不好2V2了哦。”

二条和深泽纷纷过来劝解。

二条还一个劲地给自己使眼色，好像答应了就能拿奖一样。

你看，参与一个集体，你就会被一个集体的意志碾压，少数人的思想会被称作异端。

总有人会因为“要顾全大局、要学会看气氛啊、要给点面子啊”之类的理由，强迫你作出违心选择。

所以自己才会更喜欢个体啊。

“体力不好，有先天性心脏病。看你们表演就行。”

浅间虽然跟着一起上来，却在女仆刚刚布置的休闲椅上坐了下来，并询问要了一杯葡萄汁兑苏打水。

“不对吧，浅间你的学生入学体检报告没有这个病吧！”

对浅间的表面信息调查得一清二楚的卫宫白，马上站出来戳破谎言。

“怕给大家带来麻烦，所以没有公开。我自己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就好。”

浅间继续扯着谎。

二见和间岛都担忧地看了过来，二见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泷岛这个家伙眯起眼睛，在一边看笑话。

有马正在和近卫在一边争论着什么。

“好吧，并没有心脏病。今天没带运动服，另外也不懂网球规则。总不能给大家扫兴吧。”

间岛这个时候站出来了：“还是不要勉强浅间了，网球我也不擅长，我们一起退出就行。你们刚好可以四组打循环赛。”

“没关系的，间岛桑、浅间君，比赛只是饭前的娱乐，不会是什么专业对抗。运动服的话，10分钟给大家准备好。”

御行院过来打了个圆场。

“我可以当裁判吗？”

刚刚是谁说不懂规则？

旁边女仆们都听不下去了，不自觉对这个唯一一个相貌平平男生的脸皮表示极大的敬意。

“静水君，和我一组吧，我有网球经验的。”

二见忽然走上前，想为浅间分担压力。

“这样，我们梳理一下网球水平，5人分在专业组，5人分在业余组，让业余组的人抽签，与专业组配对怎么样？”

深泽雪站在御行院旁边，配合着出了一个主意。

近卫和有马的争论刚刚结束，两人并肩走过来。

深泽雪的提议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典型的黑羊效应。

提出强制性决议的是屠夫，赞成的是白羊，被迫接受的是黑羊，有趣的是，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好人。

算了，不就是站着不动输几个球吗？

走个过场参与一下吧。

随着浅间的妥协，几人沟通了一下，很快分出了专业组和业余组的人员名单。

专业组：近卫千代、御行院圣、二条玲奈、卫宫白、二见月海。

业余组：有马吉彦、深泽雪、泷岛哲也、间岛麻衣、浅间静水。

御行院御行院又选了12个丝袜特长、特白的女仆作为裁判和球童。

接着指挥着女仆们，将二楼网球场略微潮湿的地面清理干净。

网球场上空拉起天幕，周围的灯光打开，整个球场亮如晴日。

卫宫从楼下上来，向业余组无人伸出了拳头，拳头中捏着五张露出头的纸条。

浅间等大家抽完后，从卫宫手上拿过最后一张纸条。

展开，浅间的网球搭档是——

卫宫白。

HOLY SH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