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场精心准备的表演
“为什么?”
屠怜觉得,这是她迄今为止,遇到的最离谱的情况。
原本,她还以为,被一个来历不明还自来熟的家伙索要枪支已经很离谱了,可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切越发离谱了起来。
这个叫做伍双的家伙,在她反问那一瞬间,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刀来。
她还以为是对方想要夺枪,刚想举枪还击,就见到对方根本没有用刀指向自己,而是向着另一边平刺了出去,可另一边什么都没有,这让她有了一种世界出了bug的怪异感,但马上她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只听一声破水声响起,就见到船舷下方飞上来一只深海眷属,张着血盆大口,直扑向她这边,或者说,是正正好好地撞在了那柄平刺出去的小刀上。
怪物的表皮足以抵挡枪弹,但内部却相当的脆弱,如果能把握住机会的话,哪怕是普通人,仅靠一把小刀,也能结果它的性命。
这是她在格斗课上曾听过的一句话,但她只将其当做是一种天方夜谭。
直到现在...
那绝对是提前刺出去的!
刚才的一切,说时迟那时快,也就短短一瞬间的事,可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家伙绝对是提前刺出的那一刀,就好像是能提前知道这怪物会上来一样。
可让她惊讶的还不止这一点。
在轻松杀掉突然出现的怪物后,男人又从身上那件大花衫的兜里,掏出了一枚苹果,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就看也不看地丢了出去。
正当她完全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又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破水而出,为她解答了这份疑惑。
看着摔在甲板上,拼命捂着喉咙挣扎的怪物。
屠怜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这样也行?
这些来自深海的眷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对付了,仅仅就是一个苹果就解决了?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遭受一场巨变,而且这个巨变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因为这家伙又掏出了新的东西——一根擀面杖...
这家伙不会是打算用这根擀面杖去对付眷族吧?
刚刚在心里问出这個问题,她就看见这家伙真的就这么用了,而且这根擀面杖,还相当好用...
屠怜感觉自己对此有点麻木了。
如果说,先前她们在拍摄一部严肃的灾难片,讲得是她们如何进行牺牲以达到拯救世界的目的,那自从这个家伙出现之后,这部灾难片,就迅速变成了一部搞笑片,还是得伴随着印度那种欢快曲调作为配乐的合家欢。
甚至,她原本相当沉重的心情,也逐渐变得有点轻松了起来。
毕竟,合家欢就应该有一个合家欢该有的结局。
这是不用刻意强调的潜规则,就像是英雄大片里的英雄们,一定会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考验与打压,最后依旧能克服万难战胜一样,这是宿命。
屠怜木然地看着男人将擀面杖丢出,解决了又一个跃出水面的怪物后,就开始号召着所有人进入船舱内部防守,等所有人都在弗兰克教授的命令下,开始向船舱内部移动时,他又慢悠悠地走到了她的面前,问出了先前就问过的问题。
“能给我枪了吗?”
“你究竟是谁?”
她又一次问出了这个她一直在探究的问题,可得到的回答,还是和先前没什么区别,依旧是让人一头雾水的话语。
“赶赴宿命之人。”
听到这话,屠怜一阵无语。
先前她就曾不止一次听到过这种回答,这个叫伍双的男人,要么说自己是赶赴宿命,要么就是说什么要做那万夫莫开的英雄,总之就是没有一句实在话。
瞥见男人又不知从身上哪个兜里掏出了的一袋胡椒粉,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东西对它们可没用。”
“我知道,但它们也不喜欢吃。”
男人说着将手中这袋胡椒粉一甩,就丢进了一个刚扑上甲板的怪物嘴里,倒了大霉的怪物开始如它前些个吃了辣椒酱的同伴一样挣扎。
即便刚才已经见到不止一次这种情况了,屠怜还是忍不住这种荒谬感所带来的无语。
但就在她愣神之际,伍双忽然拉起了她的手,将她带进了船舱里,顺带扯到了身后。
原来,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已经退入了船舱,他则是始终微丝未动,主动承担了最后一个殿后的责任,而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一点,因为没有人觉得,这个男人会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弱者。
方才在甲板上的表现,就算是最精锐的队伍前来,也做不到更好了。
更别说,这个男人是仅凭一己之力就做到了这一点...
面对如此之多的怪物突袭,哪怕是她们做好了准备,也难免会有伤亡,而这个叫伍双的男人,却让他们全员无事地退回了船舱里。
深海眷族的第二波攻击到来了。
如果说,先前的那一次,只是先头部队的突袭,那这一次,就是主力部队的猛攻。
数不清的眷族,正从四面八方袭来,哪怕是在船舱里,众人也要面对来自各个方向的袭击,因为这些怪物正试图从船体的每一个缝隙钻进来。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那扇通往甲板的舱门,也就是他们所进来的那一扇门。
现在,这扇门已经被撕碎,无数的怪物从门外蜂拥而来,而挡在它们面前的,就是作为殿后之人的伍双。
被拉进来的屠怜也就站在这个男人的身后,也看到了正蜂拥而来的怪物。
那是让人绝望的数量。
而她也不免冒出了一个念头...是不是这时候对自己扣动扳机,会死得轻松一点?
因为她记得书上介绍过,这些怪物会将人生吞活剥...
但当她将目光移动到身前男人的侧脸上时,只看见了处变不惊的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枪。”
男人头也不回地向她伸出了手,平静地说出了这么一个字。
屠怜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手枪递上,而男人接过手枪之后,便是看也不看地一通射击,直接打光了弹夹,然后便又递了回来,简单地吐出两个字。
“装弹。”
目睹这一切的她有些错愕,还以为这是男人在随意倾泻火力,可当看到向她们冲来的怪物出现混乱,并且向她们冲来的速度为之一滞后,才发现这是有目的的射击,每一枪都正好命中在了那些怪物的腿脚要害点上,让这些倒下的怪物阻挡后边冲来的怪物。
如此精准的射击,却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以至于她都以为这是在随意射击。
这是多么恐怖的枪法。
可她所感受的震撼还没有结束,当她迅速接过手枪装弹时,挡在她身前的男人,就已经拿过一旁挂在墙上的装饰长剑,连鞘一起,砸在了怪物头上,与怪物展开了近距离肉搏。
如果说,血肉横飞的厮杀,是让人不忍目睹的残忍。
那眼前这个男人的战斗,就是赏心悦目的艺术,每一次的攻击、躲避、格挡,都是刚刚好,多一分显得用力过猛,少一寸又没法恰到好处,只有这不偏不倚的动作,才充满了名为精准的美感。
他将杀戮,变为了一场盛大的演出...
屠怜木然地看着,手上没有停下装弹的动作,并且也不仅仅只是为一把枪装弹了。
除了她的手枪,还有数把从身后队伍里递来的各色枪械,这些枪械到了男人手里,全都运用自如,打完子弹又会递回来给她装弹,而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无情的装弹机器,一直在不停地换弹。
还好,不仅仅是只有她一个人在替其换弹,她的闺蜜麻衣也在为其换弹,还换的是霰弹。
她们一边为其换弹,一边随着队伍一起不断后退。
看着个头娇小的闺蜜,抱着粗大的霰弹枪,苦兮兮地将一发发特制独头弹塞进去时,她竟觉得有一丝好笑的感觉,这种荒谬的反应,也让她觉得自己可笑,但看向前方的身影时,她就明白了这份让她在危险中也能笑出来的轻松是从何而来的。
那个不怎么宽阔的背影,将一切危险都隔绝在了他身前,没有怪物能越雷池半步。
这若是在古代,便是万夫莫开的猛将。
而这狭小的船舱走廊,便是一夫当关的路口。
屠怜甚至能听到他在哼着一个不知名的曲调,虽然不怎么好听,因为根本不在调上,甚至还有点五音不全,但...她莫名地觉得好听。
也许是这个曲调为眼下这场战斗多添了几分诗意吧,就像是古代军人高唱着不破楼兰誓不还,迎着朝阳踏入战场,又或是古代侠客,在奏完一曲后,拔剑快意恩仇。
突出的就是一个仪式感。
在一路且战且退后,她们终于熬过了眷族的猛攻。
但她们并没有感到劫后余生,而是心情愈发沉重了。
因为这些眷族的退去,不是默认了失败,而是准备回去迎接某个伟大或称恐怖的存在降临,如果让那等存在再度出现在世间,那万事休矣...
可在这时,那个叫伍双的男人,又再度站了出来,表示可以独自一人解决这事。
而且,貌似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切,并且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屠怜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档原本合家欢式的搞笑剧,忽然又变回了那严肃沉重的灾难片,并且是由一个不知来历的小角色去做最后的拯救,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会记住他,而他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这份不公,没有一点的犹豫与挣扎。
这逃不开的宿命感,让她回想起了男人说过的那一句话。
赶赴宿命...
想到这,屠怜有点为这个男人暗自神伤,她太好奇对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直到他忽然拿起手中的胡椒粉,糊了弗兰克教授一脸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拔出了手枪,惊怒地质问:“你在干什么?!”
但男人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她因为分心,不小心走了火的一枪,就像是果断的还击。
被控制住的那一刻,她甚至有松口气的感觉。
不过,其刻意轻薄的举动,还是让她瞬间再次怒气满满。
“你究竟是谁?!”
“呵~我是伍双啊,天下无双的双。”
男人说完,也将她抛下了船。
在落下时,她失神地看着对方微笑的脸,硬说起来的话,两人认识才不到一天,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对方好像认识了她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