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忘川咒

白虎公爵府。

一件窄小的房子之中，一位妇人正在用编织着一件衣服。

妇人双手满是劳作的茧子，但在线和绳的翻飞之间之间却显得灵巧，她的年纪不大，但眼角却已满是皱纹像是树皮的褶皱，原本漂亮的头发变得干燥宛如枯黄的枝叶，大量苍白的发须，预示着妇人的生命力已经透支了大半。

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她的骨相很好看，若是养好了，也算得上是清秀的美人，但她的姣好容貌被生活所压垮了。

面容上满是愁容，两个人就像是一节即将要枯死的树木，只靠着一口气吊着。

而那一口气……就是她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但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霍云儿不想苦了自己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她这一生的一切了，原本那孩子的父亲是那位大人，本就不应该跟着自己这个下人吃苦，但却因为自己太过弱小……让孩子没有得到戴家的武魂……

4年以来，霍云儿老了很多很多，她一直深陷深深的自责当中，而现在，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但她还不能停……停了，雨浩就要挨饿，停了的孩子就会多遭受一份苦难。

马上要过冬了，要赶紧过冬织毛衣……霍云儿的动作快了几分，似乎这样的劳作就能够让她暂时摆脱思考……

但就是在这样恍惚又专注的状态之下，霍云儿突然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但又仿佛跨越了百年，变得有些梗塞，不在懵懂，而是显得成熟多了的声音。

但即便再怎么变，她也能听出那是自己孩子的声音。

“妈……”

霍雨浩从未想过修真百年之后，这一句话也能如此自然从口中说出。

“唉！”

霍云儿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望向门口，而当看见霍雨浩之后，看着霍雨浩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脸庞，看着以及好似突然间长高一寸的身体，一时间霍云儿既有些呆愣。

下一刻，不知道怎么了，泪水就完全不自觉的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他当然能够认出这是自己的孩子，但此刻霍雨浩身上发生的变化她岂能不知道？

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一瞬间就从下人的孩子变成了贵人的孩子，最近吃的一定很好，嘴唇上都泛着油光，自己应该为雨浩感到高兴，但为什么……

为什么会怎么心痛？

妇人呆呆的伸出手，似乎想去抚摸霍雨浩，看到自己满是伤痕和老茧的手，在望向霍雨浩那已经恢复过来的嫩白脸庞……一种自卑感不经意间就穿她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她只感觉自己孩子身上散发着光，而她在阴暗的地方待的太久了，触碰不到的，你的孩子都会让他身上的光变得暗淡。

想起曾经那个小小的，在自己手中营养不良，骨瘦如柴的雨浩，在对比面前健健康康的雨浩，霍云儿感觉自己心如刀绞。

自己的孩子……雨浩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只不过却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长高了……长好了……好好……”

霍云儿身体微微颤抖，她心中一直苦苦支撑着身体某根弦突然间断了了下来。

她的身躯突然向后倒去，霍雨浩见状顿时慌忙闪身的上前，牵住自己母亲的手，然后迅速用一道金光咒打入自己母亲的身体之中去调节和温养她的身体。

正一天师府的金光咒博大精深，几乎是瞬间让霍云儿的脸庞多了一分自然的红晕，身上涌动起来一分坚韧的生机。

霍雨浩将自己母亲轻轻安放在木板组成的床上，连住自己母亲粗糙的手，手中金光一直不停，调节着她这些年来的亏损，但越调节，霍雨浩就越能够感受到自己母亲身体所受的创伤是多么的严重。

她太累了……太累了了，五脏六腑几乎全部都处于完全亏空的状态，正常来讲，普通人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过去……

看着自己母亲因为劳累三十不到却看上去像是六十有余的面容……霍雨浩沉默了，体内的金光几乎全部都涌入自己的母亲身上，再形成一個周天之圆，让母亲暂时进入假死状态，然后让金光滋养修复她的身体。

做完这些，霍雨浩才沉默的从床边站了起来。

这一起来，霍雨浩就感觉到自己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难以言说的情绪酝酿在霍雨浩胸膛之中，这一刻，即便是最暴躁的心猿也沉默了下来。

霍雨浩轻轻摸了摸脸庞的泪痕，然后便打出了一个法印，凝结出了一个白色的光点融入到了自己母亲的额头，让其原本微锁的眉头彻底的舒张了开来。

这是养神咒。

“睡一个好觉吧，母亲，等着一觉醒来，什么都会不一样的，就当以前的十年是一场噩梦。”

霍雨浩轻轻抚摸而过自己母亲眼角的皱纹……眼神也是逐渐柔和。

已经在修真界过了百年，但即便是百年之后，当霍雨浩再度看见母亲，那种内心涌动的回忆和水乳相融的血脉联系出现的瞬间，那种刹那的感动……让霍雨浩已经明确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于是乎，霍雨浩再度甩出了一道光点融入了母亲的额头。

这不再是安神咒了，而是忘川咒。

修仙界，人死之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而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便是由忘川河划之为分界，饮忘川水便可以忘记今生，前往来世。

而这个忘川咒作用就是……忘记一个人。

一个让自己和母亲痛苦了十年，但却一直对母亲不闻不问的男人。

白虎公爵戴浩。

“等这一觉醒来，母亲你就会忘记白虎公爵，忘记那个男人的一切，你将开启全新的人生，幸福的人生。”

霍雨浩看向那还未织完的毛衣，将它捡起后放到了一旁然后就大步朝门外走去。

这一刻，绛宫之中，也就是心脏位置的心猿有些蠢蠢欲动了，它就是霍雨浩，所以说，它清楚接下来霍雨浩要去干一些什么事情。

……

“这里怎么有一只怎么臭的熊瞎子扔在这里！而且还是百年魂兽？快快快！来人给我把这东西送到后厨让他们处理，正好小少爷回来了，赶快把这只熊的熊掌砍下来，安排煲个汤给小少爷尝尝！”

一个不知情况的管事的转悠到了侧门，看到被扔在哪里，黄色魂环都逐渐消散的熊瞎子，他还以为是府上哪位魂师大人出手去斩杀得来的食材，扔在这里一直没人处理。

但当他这样说完之后，负责看门的门官脸庞有些冷汗直冒，他记得之前模样大变的霍雨浩，想起之前之前他说的话，顿时便连连上前阻挠。

“顾兄，顾兄！使不得使不得哎！这只熊瞎子放在这里是有原因的……你看最近闹鼠灾，怕影响，苦不堪言，就有大人就杀了只魂兽放在这里……”

“我怎么不知道最近闹鼠灾。”

那位姓顾的管事眉头一皱：“你这个家伙竟然敢来拦我？这熊我看肉质鲜嫩，大概是刚死不久，而且没有过多外伤，肉质优异，年份也适合，刚好可以给小少爷做一道菜，怎么这熊难不成是小少爷叮嘱你放在这的？”

门官在这一刻哑了火，小少爷说的自然是白虎公爵夫人的二儿子，比起长子，这位少爷的天分显得更加优异，一直在白虎公爵府中被捧若明珠，可以说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白虎夫人都不会阻拦。

平日里此话一出，门官自然不敢阻拦……但刚刚他想起之前让他毛骨悚然的霍雨浩，想起那一句腿打断的话语，本能的感觉那句话不是在吓他，所以他这才一个激灵的上前想来阻止。

但现在……

“那就送入后厨。”

一个听上去稚嫩，但却莫名老成的声音响起，门官顿时松了一口气，而顾管事听见这道声音心中也是一阵疑惑，这种平静但自信的声音确实是高位之人才有。

但声音听起来稚嫩，难不成是小少爷的朋友？顾管事猜测着，快速转身，可眼前出现的人，看着这个人的变化，顾管事只感觉世界有些不真实。

白虎公爵府庶子——（戴）霍雨浩。

顾管事当然认识这个他们在暗地里偷偷讨论过的孩子，白虎公爵和一个丫鬟生的庶子。

如果白虎公爵一直坐镇在家的话，这个孩子就算不是嫡子，按照公爵重情重义的那种性格，他必然也会受到重视，可以养成那种贵气，但白虎公爵常年在外，家中有白虎夫人掌控……而白虎夫人……

正常情况，白虎公爵夫人本身娘家势大，又有两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按理来说，作为大妇的她，完全不需要在意一个庶子。

但偏偏……公爵因为战事连年不在家中，公爵夫人因此积怨生狠……只好发泄在家中的庶子和丫鬟霍云儿的身上，明里暗里的欺负了十年，甚至于之前安排那辆马车……

不对劲！那辆马车并没有让这个孩子陨落，反而给人感觉就就像是让他脱胎换骨了一样？！

但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还没等顾管事心里如何翻江倒海，霍雨浩和他的目光对在了一切。

“顾管事。”

咚！

一声巨响轰然响起，在附近的暗卫都为之一震，他们目光望去，就惊讶的发现幼小的霍雨浩此刻向前踏出了一步，刚刚的巨响似乎就是因为这一步，因为霍雨浩脚下的青砖在这一瞬间以霍雨浩脚下为中心向外爆裂出如同蛛网一般骇人的缝隙。

很难想象这一下落地的力量是有多大，至少在霍雨浩面前的顾管事只感觉一阵天翻地覆，身体不受控制的，一屁股狼狈坐在了地上。

“你告诉后厨，用熊肉熬汤送到我住的地方。”

“如若不然……”

霍雨浩俯视着倒在地上的顾管事，手一甩，一把看似古朴的匕首就被霍雨浩随手甩出，轻而易举的刺入顾管事面前的青砖之中。

这一刻，顾管事的脸色毕竟苍白，都看不到一点血色，背后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物，他瞳孔紧缩的看着面前的霍雨浩。

虽然说年幼，霍雨浩身高不及成年人，但顾管事能够清晰的感觉霍雨浩身上却在散发那种难以形容的可怕的杀气。

那简直就像是拿钝刀子一片一片在他的身上刮肉一般，让他在地狱之中走了一遭！而接下来，霍雨浩的话更是让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我这次回来，冤有头债有主。”

“告诉我，戴华斌在什么地方？”

霍雨浩冷冷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