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苦孩子
许少军盯着许大庆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看着发呆的刘骅,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骅子,一会儿下班你跟着我去一趟。”
刘骅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许少军,不明白他的意思。
许少军苦笑一声,拉着他进了岗亭,关好门,许少军这才开口:
“骅子,咱们好歹一起值班这么久了,你家什么情况我能不知道?你跟大庆的事情我也看在眼里。”
“咱们平心而论,许大庆以前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对朋友是没的说,这事你做得有点不地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生在世,谁还没做过错事,大庆现在混好了,你真打算跟这样的朋友断了来往?”
刘骅听许少军说完,本来还阴沉的脸色更阴沉了,拳头攥的死死,显然是不甘心。
“诶!”
许少军长长叹了口气:“骅子,我是看在咱们好歹一场工友的份上,我多说了两句,你要是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了。”
“旁的先不提,就说大庆他哥,前些日子提了组长,许大茂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之前他不找你麻烦,那是看在大庆的面子上。”
“现在你也看到了,大庆也改头换面,昨儿的事只是开始,后面你要真惹毛了他,他们两兄弟一起整你,你扛得住吗?”
刘骅听了,眼睛气的通红,抬头瞪着许少军正想说什么,却被许少军直接打断了:
“伱是不是想说,你家也有人脉,不怕许大茂?可你真想清楚了,你爸妈会为了你出头吗?”
“按理来说,你们家那么多人上班,养个媳妇孩子完全没问题,你爸妈要是心痛你们,何必连个箱柜都要去找大庆借。”
“再退一步想,许大庆就没有爸妈?真要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双方可都不是闹着玩的,你觉得为了口气,值得吗?”
说到这儿,许少军拍了拍刘骅的肩膀不再说话了。
刘骅颓然的倚靠在椅子上,脑子里都是许少军刚才说的话,一时间只觉得脑袋一团糟。
他爸妈都有工作,工资不算低,但是工资都是攒着不花,全家花销都得靠他一个。
他们家是独子,按道理父母会多疼他们两口子些,多多少少会补贴点家用。
可他们家情况有些不一样,当年他爸妈结婚几年了也没生个孩子,最后实在没招了,只能去孤儿院偷偷抱了一个,就是他刘骅。
当时他五岁,已经多多少少记得些事情,但他刘骅凭良心说,这么些年,他一直当他们是亲生父母,感恩戴德,没有做半点对不起他们的事。
可他们呢?
整日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除了结婚给过自己十块钱当彩礼,平时一毛不拔。
为了进这轧钢厂,他当初送礼加人情一共花了一百多块,爸妈让他按月还款,一共还四年。
他媳妇为了这事,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直到现在都没把钱还完。
刘骅因为不是替班,只能当個临时工,刚开始的时候月工资才17块半,还好科长地道,这些年给他涨到了22块。
但是,他每月都要还钱给爸妈,加上两个孩子上学的花销用度,加上给媳妇的,这么点钱哪够?
媳妇每天除了打扫家务,还得抽时间干针线活,家里大小棉衣布杉都打了补丁,大的穿不了换小的穿,一到冬天全是冻疮。
要不是这样,他刘骅会厚着脸皮去贪许大庆那点东西吗?
每次想到这些,他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抹眼泪,他受点苦没关系,可四个孩子……
另一头。
许大庆骑车拐进了一个胡同,最里面出现一个小院子,一把大铁锁挂在门上。
他拿钥匙开了门,小院子不大,里面有两间屋子,都落了锁。
许大庆都开进去看了一眼,屋子空落落的,灰尘都手指厚了,显然是很久没用上了。
许大庆丈量了一下,干脆找了一把扫帚,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屋里没有火,冷风呼呼直吹,但许大庆一番活动后,竟然没觉得冷。
等收拾完,已经到饭点了,他锁了门,骑着自行车来到胡同口一家小馆子对付了一口,才慢悠悠的回家。
路过一个澡堂子,他顿了一下,最后将车停在一边,直奔澡堂子去了。
这会儿正是中午,澡堂子正常营业,但人少得可怜,许大庆交了钱,脱了衣服跳动热气腾腾的水里,只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诺大的澡堂就他一个人,安静得很,许大庆干脆敷上毛巾,靠在池边打了一个小盹。
睁开眼看到一个搓背师傅正好走过来,连忙招呼他来一段,最后修剪了胡子,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
出澡堂子的时候,许大庆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的,筋骨好像被舒展了一遍,舒坦的厉害。
结果,刚出门就迎面对上一阵冷风,他又缩成了乌龟,骑上自行车瑟瑟发抖的朝供销社去。
周晓莉正跟几个老娘们磕聊,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几个人发出阵阵笑声。
一见许大庆来了,立刻调侃:“哎呀,我说许大爷,您这隔天就跑一趟供销社,不打算攒钱娶媳妇了?”
许大庆也嘿嘿笑着,将手套脱下来放在柜台上:“我哥还没结婚呢,我着急也没用啊,我想买件大衣,冻得难受!”
“成,大衣在那边,你看看喜欢哪款样式的。”
周晓莉一边说,一边朝里面走,许大庆也跟着过去看。
只见柜台后面的墙上挂着几件大衣,有呢子面的,也有棉布的,灰色的,黑色的,最中间一件是一件里毛子,看着比其他两件暖和。
他指了指那件:“看看那件。”
周晓莉用竹竿子将衣服取下来,一边说道:
“这件是呢子面的大衣,里面的料子是黑狗皮带毛的,穿着暖和,不过也贵不少。”
许大庆上手摸了摸毛里子,够软够暖乎,其它他也不懂,不过这年头倒是不把造假,说黑狗子皮,就是黑狗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