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麻瓜研究学

第二天早晨，安东尼下楼吃完早餐便回到房间，将各科书分门别类整理好。他的房间现在看起来仿佛属于某个O.W.Ls考试前夕的五年级学生：桌上摊着笔记，地板上摞起高高的必读书目，墙上贴着排得满满当当的学习时间计划表。

他找出了布巴吉教授热情推荐的《不列颠麻瓜家庭的生活和社会习惯》，这也将是他这学年的教材。他不准备更换教科书，初来乍到没有什么经验——不仅仅是初来霍格沃茨，更是整个魔法界——既然已经有了经典教材，干脆沿用好了。

这本课本足有九成新。前半本还有些翻看的痕迹，后半本则干净得仿佛从没被上一任主人打开过。安东尼草草翻了翻，书上大部分笔记都是考前匆匆划的重点，下划线飘得能飞到书外。那位不知名的好心学生只买来任由它落灰，最终叫安东尼在二手书架上捡了这个便宜。

他翻到对方夹了书签的地方。这页可能是全书中笔记最多的一页——它的主人在上面画满了涂鸦。

安东尼希望魔法界有画家这个职业。鉴于对方对待麻瓜研究课的态度，他无法想象这位巫师去麻瓜界开画展。

“近年来，一种新的技术手段出现在麻瓜社会中，他们称之为‘电’。电之于现代麻瓜不亚于魔法之于我们。利用电，麻瓜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创造了一系列我们原以为只有依靠魔法才能达到的便捷工具，例如电话。

“这是一种麻瓜发明的、利用电进行远程实时通讯的设备，与飞路网的部分功能相似。不过，不同于飞路网，电话只能传播声音（而且通常会失真），而无法让人面对面地交流，更无法用于交通。……”

这位学生百无聊赖地在“飞路网”旁画了个壁炉，在“电话”旁画了個被封起来的壁炉，一个人站在被封住的壁炉里，敲着木板和房间内说话。

学生把封住壁炉的木板圈出来，标注道：“电。”

“天啊，完全理解错了。”安东尼自言自语道。他看着那个形象的壁炉，想起魔法部里突然冒出的蛤蟆似的女人脑袋。

我还是更喜欢电话，至少可以拒接。他想。

接下来的几周安东尼都沉浸在书海中，看累了就下楼和酒馆里的客人聊聊天。汤姆也和他熟络起来，开始称呼他的教名，顺便教了他几个自动洗碗、指挥盘子自己按大小摞起来之类的厨房魔咒。

魔法世界比他想象中有趣很多。来喝酒的客人或多或少地都告诉他了一些魔法界的事情。

他也知道了霍格沃茨的四个学院。

“要小心斯莱特林的学生，教授。”那人喝得舌头都有些大了，“那儿有一群坏小子坏姑娘。”

不过那人听说他教麻瓜研究后倒是耸了耸肩：“那你不用担心了。”

“为什么？”安东尼好奇地问。

“因为没有斯莱特林会选你的课。”对方醉醺醺地挥着手说，听起来相当有信心，“而他们通常不会蠢到在课余时间挑衅你。你能扣分，这就是为什么。”

那个客人走后，汤姆告诉他对方就是斯莱特林的毕业生。

……

细细读完《不列颠麻瓜家庭的生活和社会习惯》后，安东尼决定再去一趟丽痕书店，额外买点麻瓜研究学的资料。

他还想多买几本魔咒学的书。五年级的课本已经学完了，他准备朝N.E.W.Ts水平努力。其实他对黑魔法防御术也挺感兴趣，但这门课的教材总是变，他便没有买。破釜酒吧的人说，这是因为黑魔法防御术每年都能换一个教授。

“全英国的黑魔法防御大师都快叫霍格沃茨聘走了。”他们说，“保不准明年就要去圣芒戈的病床上返聘。”

安东尼敲开墙砖，踏上对角巷狭窄的鹅卵石街道。

或许是由于他掌握了更多正规的魔法知识（而不是他自己摸索的骨头玩法），相比于初次来时急匆匆冷冰冰的陌生感，如今他对角巷也多了几分熟悉。

我是个巫师，安东尼想。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出炉的糕点的香气、魔法药水的奇怪气味，以及来自遥远国度的异国香料的味道。商店装饰着色彩缤纷的标志和闪闪发光的魔法，在橱窗中摆出各种各样的魔法物品、咒语书、大锅、长袍或是扫帚。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绕过他们欢快的笑声、闲聊声，径直朝丽痕书店走去。

柜台后的店员经常去破釜酒吧，和他也算熟悉。安东尼远远打个招呼，摆摆手示意不用管自己，便将注意力放在书架上。

或许是因为这学年的教科书书单已经确定了，书店最显眼的书架上换了很多新书。几个穿着巫师袍的孩子站在架子下，抬起头认真找书。

安东尼从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走过，走到二手书区。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每换一次教授就要换一本教材。”站在二手书架前的女巫抱怨道，“放下，弗雷德！我们不买那个！”

“妈妈，我找到了！”另一个红头发的男孩挥着书叫道，他又看了眼封面，“哦，不是这个……”

安东尼站在这闹哄哄的一家子后面研究书架上杂乱的书目。那个女巫似乎觉得自己挡住了他，往边上让了些，朝他抱歉地笑笑，安东尼便还了她一个笑容。

“学校要开学了。”她说，“黑魔法防御的书一年一换，他们哥哥的书又不能用了。”

安东尼理解地点头：“那真的很贵。”

“是啊。”她甩甩头，“您呢，您来买什么？”

“找点麻瓜相关的资料。”

“您也对麻瓜感兴趣吗？”女巫热情地问，“我丈夫是个麻瓜迷，每天都在餐桌上念叨什么开关啊，引擎啊……他会和您聊得来的，要知道，我们可听不懂那些东西——哦，我是莫丽·韦斯莱——他为那些麻瓜的玩意着了魔。喏，那几本他都有。”她为安东尼指出角落的书。

安东尼愉快地说：“那我就买这些了。”

他陪着韦斯莱夫人找到了几本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材，并在告别的时候预定了一个笔友：亚瑟·韦斯莱。（“新来的麻瓜研究教授？梅林啊，亚瑟会高兴疯的！布巴吉教授从来不回他的信。我会注意不让他寄太多废话的，安东尼教授。”）

从丽痕书店里出来，安东尼本来准备直接回破釜酒吧，却在路过神奇动物商店的时候改变了主意，决定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魔法猫粮。

生活在冬青街道的时候，骷髅猫对他买来的所有食物都不屑一顾。只有当安东尼倒白葡萄酒的时候，才会赏脸走到碗旁，将脑袋浸在酒里。它眼眶中的魂火会点燃白葡萄酒，当碗里的酒被烧干时，它便心满意足地跳回沙发。

自打安东尼从阿兹卡班出来后修好骷髅猫的骨架，它就温顺很多，但也没怎么进食。它不太喜欢破釜酒吧的雪莉酒，总是碰了碰便嫌弃地走开——安东尼为此坚称破釜酒吧的雪莉酒掺水了，即使汤姆总是否认。

说不定魔法界的猫会吃一些神奇的食物，能让他的猫丰富一下食谱。

他推开神奇动物店。这个拥挤的商店里充满了翅膀的扑动和毛皮摩擦轻柔的沙沙声，站在栖木或窗台上的猫头鹰威严地审视着来人；各种颜色的猫沿着架子徘徊，它们的尾巴因好奇而摆动。

“买宠物吗，先生？”店员殷勤地问，“猫头鹰和猫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它们又聪明又干净。我们也有小一些的宠物，这里，老鼠和蟾蜍是常见的霍格沃茨宠物，蒲绒绒和变形兔则是非常合适有趣的魔法宠物……”

“不不，我只是想看看猫粮。”安东尼拒绝道。他没打算再养一个宠物。

或许是受亡灵魔法的影响，他的猫不愿意在自己的地盘上看到任何一个活物……安东尼勉强除外。

话说回来，安东尼现在也不一定算活物。按照魔法史的说法，随着对亡灵魔法的研究，亡灵巫师似乎会逐渐处于生死之间。一些激进的分类方法甚至会拒绝承认亡灵法师是人类，而将其和格林迪洛、吸血鬼、狼人等一股脑归类为黑暗生物。

安东尼收回发散的思绪，专心听神奇动物商店的店员激情澎湃地和他介绍店里的猫粮：这个可以使皮毛顺滑，这个减少掉毛，那个是专门针对长毛猫的强效版，还有这边，可以短暂地改变猫的毛色，为生活增加一些趣味……

非常有诱惑力，尤其是当你养的是一只骷髅猫。

“有没有和皮毛无关的？”他终于忍不住问。

店员愣了愣：“比如？”

“比如，唔，预防骨质疏松？”

……

哭笑不得的店员告知他，如果他的猫骨质疏松了，只需要喂它一些稀释的生骨灵就好了。

安东尼谢过他，打算去普通的商店买点不兑水的白葡萄酒给猫。

破釜酒吧的外面就是查令十字街。他朝外多走了几步，突然便置身于自己熟悉的人群中，他那身巫师袍和身边的车流格格不入。曾经狭窄的鹅卵石街道变成了更广阔的街道，充满了非魔法生活的活力。汽车喇叭声、人们谈话的声音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与这座城市的节奏和谐地共振着。

安东尼急忙回去换了一身衣服。

“早晚我会学到快速换装。”他对自己说，“我打赌一定有人研究出来了。他们连加酒都要用续满咒。”

走进超市的感觉非常微妙。

他曾经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看到那些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的货架，他就从心底涌出一股亲切的归属感，几乎如同游子返乡。

他抚摸着那些简单的商品：洗碗海绵、计算器、钢笔……某种巨大的情绪击中了他。这个毫不魔法的普通超市中柔和的电灯光、促销的大标签和挎着沉重的购物篮的顾客拥有自己独特的魔力，一种平凡、文明、生机勃勃的魔力。

他将酒递给收银员，用英镑结了帐。

“祝您有美好的一天！”那个年轻的收银员朝他微笑。

安东尼认真地说：“谢谢，你也是。再见。”

走出商店，他凝视了一会儿头顶的招牌，深吸一口气，回身朝破釜酒吧走去。

我只是不能住这儿、不能在这边工作了而已，他乐观地想。有魔法的生活也不错，麻瓜研究学的课看起来也很轻松。

……

麻瓜研究学的课或许不那么轻松。安东尼想。

骷髅猫在他身旁满足地烧着碗里的酒。他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今天在韦斯莱夫人推荐下买的书，她说自己丈夫对这本书赞不绝口。安东尼原本打算用这个做睡前读物的。

“作为巫师，我们经常被魔法世界的神秘和奇迹所吸引。然而，对于我们来说，理解和欣赏那些不具备魔法能力的人的生活也同样重要。在本书中，我们踏上了探索麻瓜错综复杂的生活的旅程，并揭示了他们独特的生活方式。”

“麻瓜的日常生活中并不包含魔法。”作者在序言中兴致勃勃地写道，“荧光闪烁、修复如初、清理一新、飞来飞去等我们日常使用的魔法，对他们而言却相当困难。如果他们需要点燃壁炉，他们会使用被称为‘火石’和‘火钢’的工具，而不是简单的火焰熊熊。如果在夜晚需要照明，他们无法用荧光闪烁点亮魔杖，取而代之的是蜡烛。麻瓜将蜡烛摆在一个精美的托盘上，用玻璃围起来以防止烛火被风熄灭。”

安东尼惊讶地翻回扉页。

《麻瓜日常：一本书带你了解所有细节》

出版年月：1753年11月。

“这就解释得通了……”他嘀咕着，在点火方式旁边的空白处写下火柴和打火机，又在照明旁标注了手电筒。

如果韦斯莱先生已经是巫师界对麻瓜最感兴趣的那一拨人，安东尼就真的不知道霍格沃茨到底在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