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舍得

马尔将目光调向身前的断臂，或者说断臂手掌里的石头。

他第一次感到纠结，哪怕是曾经为家主挡刀，哪怕是背叛大小姐也都没让他这么纠结。

他在纠结，在犹豫，在寻找自己的愿望。

他是为了重获青春，摆脱这将死之躯，才选择投靠偿愿教信奉夙愿邪神，拿到神子之卵来开启献祭。

而现在邪神反噬，他几乎必死无疑！

“为了生，反倒面临死！”在四肢的痛楚下，他近乎咬牙切齿道。

马尔下定了决心，管他什么神主，能让他活就是他的主，想要他命就是他的敌人。

他像是一条虫般，蠕动着将头凑向那颗石头。

石头仍在吞食断臂上的血肉，斑驳的表皮已然变得透明，里面若隐若现着一个蜷缩着的身影。

这一幕更是让马尔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他要背叛雪希·赛西汀尼尔，吃了祂尚未诞生的神子，夺取其中的力量！

嘴唇贴近石块，魔力汇集在牙齿上增强硬度，他一口咬在石头上。

咀嚼中，石块划破口腔，然后混着鲜血被马尔吞下。

咔嚓咔嚓。

石块里蜷缩着的畸形身影被他吞下，沾染神性的魔力涌入他体内，体内一道道魔法纹路滋生，达到了九十九条。

他成为了三阶大法师！

四肢在神子的生命力刺激下重新长出，发丝从白变黑，苍老的脸庞时光倒流般定格在成熟的壮年时期。

他已然重获新生！

至于吞下未降临神子的代价，不过是被夙愿诅咒，被偿愿教的疯子追杀罢了！

品尝到生命力滋味的他贪婪地想要继续吞食，于是将目光转向了苏韵。

……

魔女，从涌入脑海里的魔女知识里可以得知，这是个恐怖的身份。

她们由女性觉醒而来，掌控着专属的权柄，具有各种抗性，拥有漫长的生命。

如果抛开她们需要不断觉醒，才能逐渐掌握权柄，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这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们就是天生的神！

当然成为魔女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孤独，面临种种危机，无法再获得其他权柄等等，都是代价。

但苏韵有些不同，因为“宿命”权柄的存在，她除了本身的权柄外，还能通过施展魔法从世界规则里掠夺权柄。

哪怕每次夺来的权柄只有那么一丝丝，也能够产生非比寻常的变化。

比如，在那一丝治愈权柄的帮助下，苏韵腹部的伤口已然恢复。

苏韵睁开眼，连忙爬起身。

此时马尔已经蜕变完成，正将目光看向她。

他有些被惊吓到，后退一步，惊愕道：“嗯？你的伤口好了！很好，看来你身上有些秘密。你们不是待我如亲人吗？结果，这不是都藏着！”

“呵呵，不要给自己的背叛找借口！”觉醒成魔女后，苏韵的感知变得极其敏感。

在她的眼中，此刻的马尔就像是狰狞的恶鬼，择人而食。

“没事，吞下神子的我，现在近乎三阶大法师！你只能成为我的食物。”

马尔舔舐嘴角，粗大的双臂向苏韵扫去，想要抓住她，将她充作食物。

但觉醒后的苏韵，不再孱弱，肉身的力量已然超越二阶骑士，达到三阶大骑士强度，而即便是三阶大法师肉身强度也不过堪堪二阶骑士。

苏韵迅速伸手抓住马尔的手腕，用力握紧，将其掐断。

马尔感受手腕上的重力、痛楚，吃惊地看着苏韵，试图将手抽回，却在与苏韵的拉扯下硬生生将手掌扯断。

“啊啊啊，给我长出来。”马尔将体内残余的神子力量逼入双肩，血肉蠕动间一双手掌重新长出。

而此时，苏韵闪身来到其身侧，右手紧握，大臂直击其腰间。

伴随着骨折声，马尔被传来的巨力击退数米。

白皙、温润如玉的脚掌往地上一踩，落在地面上的细剑随着点滴血液被震起，苏韵左手一探，将其握在掌间。

精致细剑在苏韵挥舞间流露朵朵剑花，她踮着脚尖侧身划过轰来的巨石，裙摆荡漾，宛如跳舞。

石壁前，马尔眼看着苏韵躲过二阶魔法“坠击”，连忙挥手舞动，体内魔力再次构建魔法。

“只是可惜了这甜美的食物！”

在他感到遗憾之际，一朵巨大的炽热火焰自其掌间出现，然后变得极其庞大。

扑面而来的灼热甚至令他滴落汗水，他不得不将掌中火焰释放。

二阶魔法“火焰回环”。

火焰喷发，马尔虽然不明白苏韵为什么变得这么强，但他很清楚单纯身体强度高并无用处，在魔法的威力下都是肉体凡胎！

火焰笼罩范围极大，苏韵来不及躲避。

娇小的身姿在火焰面前微不足道，只能举起细剑挡在身前，被烈焰吞没。

群星的权柄自冥冥之中落入她的双眸，眼眸开合间，群星缭绕，星河奔流不息。

左手松开细剑，右手反手接过，剑端直指地面。

群星的力量在苏韵的召唤下，落入人间，汇聚在细剑之上。

剑身随着手腕向上一撩，魔女的祈言落下，“星河倒转，朝天语！”

群星的力量被细剑汇出，璀璨的光晕盖过熊熊燃烧的烈焰，一道夺目剑痕将火焰魔法连同马尔劈成两段。

魔法“火焰回环”失去马尔的控制，逐渐消散。

群星力量产生的光晕刺痛着马尔的双目，仿佛在侵蚀他的灵魂。

他的身体传来哀鸣，魔力正在消散。

他不敢相信，尝试去感知身体。

他发现自己的左右两侧正在分开，横贯其间的是连沾染神性的魔力都无法消磨的力量。

他不甘心地愤怒，想要咆哮，但喉咙裂成两截，连呼吸都已停歇。

他已经成为三阶大法师，已经重回青春，怎么能死在这里！

群星的力量令他无法控制魔力，无法施展魔法，更无法驱动体内神子残余的生命力。

身体重重倒在地上，他死了。

沾染夙愿神性的灵魂被远在未知之地的存在感知到，被其牵引向未知之地。

那是夙愿的神国，里面充斥着对背叛者的愤怒。

马尔的灵魂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绝望与混乱，他后悔起来，他后悔背叛家主，后悔背叛大小姐，后悔背叛神主。

“你就是背叛者？我要将你的灵魂灼烧千年！”

“不，不要。伟大的神主大人！”

无声之中，灵魂被关进黑暗里，烈焰升腾，不眠不休地灼烧这满是罪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