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觉醒

男女授受不亲,历来是孤男寡女在这种黑不溜秋地方的常谈话题,尤其楚子涵还是个战斗力爆表的小龙女,她要是发作起来对付流氓估计只需要一招,顷刻就能叫自己轻则脱臼重则碎骨。

想到这茬路明非是有点畏惧她的,在仕兰中学里每个人都知道楚子涵很好,但并非每个人都愿意喜欢她,因为知道自己无福消受,路明菲看待楚子涵就像看待武动乾坤的江湖白衣女侠,这种人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边。

楚子涵没什么反应,她没能理解路明非那习惯性的白烂话,甚至还在认真思考脑内的学生名单,心说有哪個学生名字带同志两个字的?张同志李同志王同志?这名字怎么读都觉得太奇怪。

秀才遇上兵往往有理说不清,女神对上衰仔,也同样无法跟上对方的脑回路。

据说两个男人在一起酗酒的时候,四分之一瓶说的是那个妹子真的好漂亮是我的菜。三分之一下去关心的是国足什么时候能站起来,顺便把钱还我。二分之一的时候就该哭诉自己的压力和不容易,钱不够老婆出轨女儿跟混混乱搞。等到见底了,就是痛哭流涕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说,是的,我的梦想就是创造一个没有压迫的世界,这种时候大家就该称呼对方一手同志了。

可惜楚子涵并不能理解个中深意,大家一起被恶鬼咬屁股一起逃命,怎么说也是同舟共济的交情,叫一声同志不过分。路明非甚至觉得当年斯大林同学没有一蹴而就,让整个欧洲染上赤色,其主要原因乃是他是个慈父而不是慈母,如果挥舞共产大旗的是如圣女贞德般的美少女,比如楚子涵这样的,说不定那时候欧洲直接就改头换面不姓资了。

“好吧同志……你有武器么?”对别人的名字评头论足不是楚子涵的风格,就算觉得奇怪,她还是照念不误。

路明非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楚子涵根本没听懂他的冷笑话,真把那俩字当他名字了。

原来楚子涵还有点天然呆的萌点?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路明非还是无声地笑了出来,反正楚子涵看不见。

“我的板砖没来得及捡回来,再说跑路也没有揣着砖块的,那怎么跑的动?”路明非说着就往身边摸,老板经常把杂物堆在这边,说不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可惜扑了个空,“那东西应该找不到这儿的。”

外面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静,小巷里沿途都是被他们推倒的杂物,如果那玩意真的以很快的速度追过来,他们总该听得到什么响声。

“我总觉得那东西不仅仅只靠视觉。”楚子涵回头看向掩盖好的大门,在黑夜里算得上是严丝合缝,能感觉到外面的一丝冷风从下面灌了进来。

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或许是所谓女人的第六感,那种恶鬼似的玩意在发现她的战斗力很高之后,立刻就用了那种类似隐身的戏法,再加上它只袭击女性,这都说明它是有智商的。

路明非心说尼玛,学姐你不能说这种台词啊,当下的场面就好比恐怖片,咱俩就是被追着跑的倒霉蛋,好不容易有个地儿藏着了你开始说起怪物的特征来,那接下来必然就是它一头撞破大门进来印证你的话啊!恐怖片里美女往往是第一个倒霉蛋你知不知道?那些烂俗的二级片导演就喜欢血染红颜这套路!

这个通往地下室的小楼道基本是个死地,只能藏人别想战斗,如果那玩意儿真的找到了他们,接下来路明非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祈祷了,祈祷它最好别记仇那发板砖暴击的事儿……

某种金属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同时闯进两个人的耳朵里,他们都听出来那是易拉罐被踩扁,恶鬼居然离他们只有一门之隔,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那些小巷子里东倒西歪的杂物根本没有起到阻拦作用,很可能它可以清楚地看到所有障碍,轻手轻脚的通过,为了不打草惊蛇。

楚子涵的手指缓缓扣紧,她的猜测没错,那东西就是有智商会思考的,它知道自己的猎物藏起来了,于是它变的谨慎而狡猾,就像在草丛中伏击的猎豹观察和寻找猎物,如果不是最后不小心踩到易拉罐,自己根本就无从察觉它已经来了。

怎么办?太极拳能不能对它有效果?可楚子涵从来没用太极拳打过人,虽说是学习过,可老师也说那是文拳,主要还是走形学理论,不以武斗为目标,真打起来不知道能不能有星爷那个功夫电影里的强度。

路明非脸色苍白,竭力捂住嘴巴以免这张不老实的嘴又跑火车,没想到一语成谶,那东西真的好像能找到他们,难道他今天就要跟楚子涵双双黄泉路上作伴?没想到母胎单身到今天,到头来临死反而有了桃花运,说不准可以跟楚子涵看在一起狗带的份上,在阴间结个阴亲什么的,就是不知道人家乐不乐意……

门板应手而裂!恶鬼终究还是来了,甚至是直接用双手撕开的那扇薄薄铁门,它把头伸进来打量着蜷缩起来的猎物,张开的口中利齿如枪簇,泛着血腥的臭气。

那一瞬间楚子涵和路明非的视野里都只有那双明亮的黄金瞳,长在这么一个丑陋的东西上它本该作为怪物的特征被铭记,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那眼瞳漂亮极了,一时间有点失神,看着它就好像什么迷幻的万花筒,会不知不觉地沉迷进它的绚烂缤纷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楚子涵,她清醒后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抓住路明非,把他往自己的身后藏。路明非脑袋一撞上墙,也立刻醒了过来,看到楚子涵挡在自己前面就差哭出来了。

这回真不是害怕,早就怕完了,这次是怒意,气自己的没用和楚子涵的倔强,尼玛学姐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现在咱俩都要死了,早死晚死有区别吗,伱还把我往身后藏,难道你指望这玩意吃了你就饱腹对我没兴趣?他妈的我们老路家的男人再怂包,也不会躲在女人身后!

亡命之徒总是无路可退,路明非就是那种事到临头才会发疯的人,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否则也不会真遇到那种情况,直接就把手里的板砖招呼出去了。

“我帅我先来!”

事到如今他还是那么烂俗的气质,这辈子都没那么英勇过。

他一个虎跳出去,直接扑向那恶鬼般的东西,还在撕扯铁门的利爪他不是没有看到,被那种东西来上一下不死也该变烂肉了,心里怕的要死,可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

时间在这一刻总觉得格外漫长,路明非甚至能听到自己的狂躁心跳,还有楚子涵惊呼同志的声音。他苦笑起来,心说要是告诉学姐自己的名字就好了,那样不至于死了之后墓碑上写的是同志之墓,连个名字都没留下来。

说起来楚子涵也不是他什么重要的人,人家是仕兰中学的女神欸,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里面就真有愿意为她奉献生命的骑士。而他路明非只是个衰仔,如果没有路鸣泽天天搁那添油加醋,认识他的人都没几个,名声全靠坏的传播。

大家没什么交集,犯不着为了另一个人送命,可看到楚子涵那种下意识就把身边人往背后藏的举动来,他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就被触动了,像是一根断了很久的弦,续上之后弹出了悠长的音。

所以他只能跳出去,也只有跳出去,像只发了疯的豪猪,女神也许不会在意他的衰,但他自己在意,要是真的在这种时候躲在女神的后面,看着她被吃掉,那他真的就是一辈子的衰仔,就在能活下来,也不会原谅自己。

血慢慢地盖过瞳孔,脑袋好像撞的不是肉体,而是钢板,路明非听见自己头盖骨的哀嚎,他是以自己身体当做武器的,因为他什么都不会,除了这样也没别的了。

恶鬼急于撕扯那扇铁门,没想到路明非会冲过来,一下子让他撞了个满怀,一直退到对面的墙根,路明非像是没气的火箭摔在地上,他的板载也就到此为止了,脑门上全是血,天旋地转般的想呕吐,这家伙冲起来真的是不要命的,恶鬼身上坚硬的鳞片割伤了他的额头。

这点冲击对恶鬼来说,除了一股意外的力量没有挡住,连伤口都不会留下,他低头看着那个如蛆虫般的东西,感到一阵恶心。它自己就曾经是人类,可现在它已经超越人类,再回头去看曾经的自己只会是深深的厌恶,路明非让他想起了以前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它高举起利爪,挥下与过往诀别的审判。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楚子涵的视线,她急切地想要冲过去,给那东西来上一记,可她根本就走不动,头痛欲裂,像是有人拿着一柄刻刀,在她的大脑深处划来划去。

眼前有无数幻影交错,黑色的羽翼在夕阳下扬起,遮蔽了半个天空,铜柱上被缚的女人缓缓张开眼,她的白发飞舞,眼中流下两行浓腥的血。

耳边似乎有什么动静,那是千军万马的咆哮,无法计量的人群跨越黄土与白骨,怒吼着咆哮着,他们手中的武器是那么简陋,天际坠下的烈焰与寒冰每一次都能夺去无数人的生命,可是没有人后退,哪怕前方横亘着沟壑,也有人会主动跳下去,用自己的尸体填满后来人的前路。

那是什么?一场何其惨烈的战争?画面真实的仿佛她也是其中一员,可那些人多半连件好好的衣服都找不到,这样的战争伤亡率必然高的惊人,楚子涵从没听说过古代有如此规模不要命的冲锋。

恶鬼一步步走向楚子涵,黄金眼瞳如黑夜中的两盏明灯,它已经解决了路明非,已经没什么能阻挡它享受自己的猎物了,属于胜利者的快感在血液中奔腾,猎杀会让它越来越兴奋,只要用这双眼睛去看任何一个女孩,没有人能抵抗住它的诱惑。这就是新生者,恶鬼沉醉在无穷的力量当中。

它忽然停下了脚步,惊恐地后退,一双更加璀璨的黄金瞳在黑夜中缓缓抬起,隔着凌乱的刘海,汹涌的神威透过那双眼神,射入恶鬼的脑海,恶鬼完全控制不住地后仰躲避,它的自信在这种正面对视中瞬间就崩溃了。

楚子涵低声吟诵着古老的语言,那种声音从未出现在任何教科书里,听起来就像众神的低语,她每发出一个音节,自己的黄金瞳就会更加明亮一分,到了后面恶鬼的黄金瞳跟她比起来,只能算是不靠谱的白炽灯泡,而她是俯瞰天下的皓月!

恶鬼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对视了,楚子涵除了吟诵什么都没干,可在恶鬼的思绪里自己已经死过几十次,它什么都顾不上,转身就往小巷子外拼命的跑,像极了一个癫狂的疯子,就算被那些铁片锈钢筋扎的浑身是血也不在乎,只想尽可能的远离楚子涵。

璀璨的光点亮风雨中的夜空,周围的路灯同时熄灭了,恶鬼已经冲到小巷子外,但它也只能到此为止,熊熊燃烧的火焰扑面而来,把它的脸照耀成了金色。在巨响般的爆炸声中,火与风完全吞噬了它,惊人的气浪一度中止了这片天空的大雨,路边墙面上留下黑色的烧灼痕迹。

几秒钟后动静消失,雨继续无情地下,风继续无情的吹,把小巷子外满地的灰尘带向远方。那种爆炸的威力简直是毁尸灭迹,比焚化炉都有效几百倍,那么短的时间里,恶鬼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被炽热的高温焚烧殆尽,最后剩下的只有一小撮骨灰,在这种天气里,很快就会完全消失。

居民楼上亮起了几盏从睡梦中惊醒的明灯,有人推开窗户看向长街,却什么都没发现,也许那只是一声意外的惊雷吧,还真是令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