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诺克萨斯都城

隆冬深夜。

凛冽的寒风在夜空中飞舞，卷着雪花，发出嚎哭般的声音。

自天穹垂落的黯淡星光，浸透雪白帘幕，为绵延的铁刺山脉铺上一层朦胧霞衣。

低平的山坳之间，一座冰雪覆盖的潮湿洞口内。

行进半天的诺克萨斯斥候们正在山洞内休憩，他们未曾卸甲，或是倚靠墙壁，或是盘坐。

霍极星呼出一口寒霜，半蹲下身体，从腰间取出火匣，两片铁块摩擦，细微的火花迸发，却又转瞬被寒风扑灭。

他毫无所动，重复着动作，一次又一次的摩擦铁块。

不过，比起往常，霍极星显得更加沉默，脑海里充斥着不久前肢解雪地野猪的场景。

虽说前身赋予他【野外生存】的技艺里，包含部分类似的血腥场景，但是记忆里的画面，和真实相比，终归是两个天差地别的概念。

他强忍着不适，压下内心的生理反应。

噗嗤！

火光乍现，细碎的火星点燃碎布，一股热浪慢慢涌现。

霍极星回过神来，摆弄着碎布，徐徐点燃堆积的干湿木枝，温热的火光开始照亮昏沉潮湿的洞穴。

四周散布的诺克萨斯斥候们，陆陆续续的围绕着篝火坐下，烘烤起冰冷的身躯。

霍极星坐在墙角，伸手搓动起来，借着火焰，驱散体内的寒意。

自进入到弗雷尔卓德后，身为新人的他，即便有着德维特的帮助，也没办法迅速融入到队伍里。

所以他奉行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

通过这样的努力，多多少少让他收获一些善意。

“走，去清洗野猪肉。”

刚坐下没多久，身体还未暖和，德维特就走过来，手里提着切割后的野猪肉。

狩猎到的雪地野猪，经过剥皮拆骨后，得到大量的野猪肉，这让他们不用再去咀嚼味道糟糕的坚硬干粮。

霍极星起身，和德维特一起走到洞口外面，用堆积的冰雪清洗着野猪肉。

迎着寒风，霍极星擦拭手里的猪肉，想到之前雪松树林内的麋鹿尸体，内心暗忖。

这很弗雷尔卓德！

在这片严寒残酷的土地上，生与死的循环看起来不同，但恶劣的环境确保了几乎没有浪费。

雪地野猪啃食完麋鹿后，最终落入到他们手里，成为食物。

一饮一啄，皆是轮回。

清洗完野猪肉后，霍极星和德维特迅速返回洞口，外面太过寒冷了，还是洞口内暖和点。

汩汩！汩汩！汩汩！

篝火上悬挂的铁锅里，滚烫开水冒泡，边缘残留些许冰雪的污渍。

见到水面沸腾，负责做饭的穆尔迅速用短刀切开清洗后野猪肉，放入铁锅，随手洒上盐巴，盖上铁盖。

半刻钟后，晚餐已经做好。

大份骨肉汤！

霍极星对着空气，轻轻嗅了一口，饥饿的身体传出低鸣。

谈不上太过好闻的肉香充斥在山洞内，但在当下的严寒天气，能有一口热汤，一口肉食，已非常不错。

艾利克起身弯腰，先给自己盛满一大碗，不顾滚烫，大口喝着肉汤，咀嚼肉块。

“味道不错！”

随后，围绕着篝火的诺克萨斯斥候们，开始争相盛着骨汤，狼吞虎咽起来。

等到所有人吃过，坐在德维特身侧的穆尔开始继续处理剩下来的野猪肉，这部分将会成为诺克萨斯斥候们未来一段时间的食物。

当然，狩猎得到的野猪肉肯定不止这么点。

但考虑到后面的任务，斥候们不可能凭添累赘，全部携带在身上。

他们将切割处理后的野猪肉，用冰块堆压，填埋在山洞深处。

霍极星这次没有抢着去做，他和德维特需要早点休息，因为最冷的后半夜，轮值到他们两人守夜放哨。

......

夜色渐深，天穹幽暗。

残留于夜空的灿烂群星或许也因惧怕寒冷，选择躲入云层。

苍茫的天地之间，只余下片片洁白的雪花乱舞，拼命地拍打着山壁。

“星！”

耳畔响起的呼唤声，让霍极星从沉睡中醒来。

转头望去，德维特早已起身，正整理着扎实而精巧的复合甲胄。

“该到我们守夜了。”

德维特侧身望过来，咖啡色的双眸内布满血丝和倦怠。

“抱歉，有些睡过了！”霍极星语气歉然，伸出双手，使劲地揉了揉略显僵硬的面庞，醒神不少。

趁着还有点空闲时间，霍极星内心一动，打开数据面板。

【姓名：霍极星】

【精粹：0】

【力量：1.24】

【体质：1.20】

【敏捷：1.24】

【精神：2.15】

【技艺：中级战士，野外生存】

【天赋：无】

和离开诺克萨斯营地时相比，属性近乎没有变化，这也是霍极星没时间锻炼的缘故。

一天的时间，从早到晚，除了正常休息外，都用来赶路前行。

“希望任务早点结束。”霍极星嘟囔一句。

随后关闭数据面板，起身整理着杂乱的甲胄，重新披上灰白斗篷。

山洞内光线黯淡，碎石密布，走在上面有些硌脚。

借着前方浸透过来的昏黄光亮，霍极星和德维特两人缓步前行。

鼻间充斥着难闻的气味，是汗熏味混杂着动物毛皮的味道，偶尔还会有呼噜声响起，回荡在山洞内外。

这处山洞，是十夫长艾利克预备的休憩点之一。

山洞内部略显潮湿，但隐蔽性不错，还可以挡住风雪的侵袭，算是不错的地方。

洞口前，篝火燃烧。

本该明亮的焰火在凛冽寒风中略显昏沉。

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两名将身体蜷缩在角落的诺克萨斯斥候回望山洞深处，恰好见到霍极星和德维特的身影。

他们迫不及待的起身，互相点头示意后，裹紧斗篷，迅速返回山洞内部，逃离北地冻土的刺骨低温。

见状，霍极星无奈摇头，选择临近篝火的墙壁坐下，还有些许温度残留。

德维特也选择相近的位置。

两人的视野，在囊括对方的同时，也可以观察到洞口外的环境。

噼里啪啦！

霍极星裹紧身披的毛皮斗篷，拨弄着面前带来温暖的篝火。

昏暗光亮晃动，几颗跃出的火花，划过深灰墙壁，摇曳拉扯出山洞内诺克萨斯斥候们沉睡的身影。

“给！”

德维特低声开口，递过来烤熟后的野猪肉干，表面有些坚硬，四周有冰霜痕迹。

有些饥饿的霍极星眼睛一亮，伸手接过，无视腥臊味，直接塞入到口中，用牙齿轻轻磨吮咀嚼。

“怎么样？”德维特开口询问。

霍极星神色诧异，望了眼德维特，但还是如实回答：“味道还不错。”

“我不是说野猪肉干。”德维特眉头轻挑，咧嘴笑了笑，旋即没有多说什么。

霍极星咀嚼着嘴里的野猪肉干，内心隐约明白，德维特说的是之前的狩猎，看来自己的掩饰，有些徒劳无功。

低垂目光，他看向胸腔位置，经过大半夜的休憩，再加上绿色宝石项链带来的治愈效果，身体已无大碍。

似是受不了寒风侵袭，德维特努力地将身体蜷缩起来，视线落在洞口外的朦胧星空。

“这仅是开胃菜，弗雷尔卓德的冰雪，埋下太多尸骸。”

霍极星咽下口中的野猪肉干，白日里面对的真切死亡，让他对这次斥候任务，凭添几抹担忧。

但他已别无选择。

逃跑？

霍极星离开诺克萨斯营地后，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弗雷尔卓德冰天冻地的环境，以及于诺克萨斯和凛冬之爪之间的血色战争，直接磨灭他的想法。

哪怕有着前身赋予的野外生存技巧，他也不相信自己可以完好无损的逃离弗雷尔卓德。

“还有吗？”霍极星舔食着嘴角，似乎有些未过瘾。

虽说诺克萨斯营地也有食物提供，但还未像现在这般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口的吃着肉食。

“别全部吃完，留点存货，夜很漫长。”德维特轻轻摇头，深陷的眼窝里藏着一抹笑意，又抛过来一份野猪肉干。

“多谢！”霍极星接过来，塞入到嘴里，慢慢咀嚼。

“食物.......”德维特神色有些缅怀，轻声低语：“在诺克萨斯都城的贫民窟，食物是最重要的资源！”

“诺克萨斯都城，不朽堡垒吗？”

霍极星神色一动，回忆起这略显熟悉的名词，目光望向德维特。

“是不朽堡垒，但诺克萨斯都城不止是不朽堡垒。”德维特仰望着雪夜里的星空，呢喃开口。

“怎么说呢....不朽堡垒是诺克萨斯都城的心脏，但长时间的扩建，都城早已覆盖平原。”

“我曾远远看过，至今记忆深刻。”

那高不可测的深灰色外墙，以及塔楼上垂着无数面帝国的旗帜，牢牢刻印在记忆深处，没有什么比它更能体现诺克萨斯的力量。

“不过从出生到现在，还未进去过，有些可惜。”

“为什么不进去看看？”霍极星疑惑询问。

“进去？”德维特目光奇怪地望着霍极星，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但想到霍极星的流浪者身份，他轻轻摇头。

“我出生的地方是都城的贫民窟，那里无比黑暗，看不到任何一丝光明，唯有加入帝国战团，才有带着家人离开那里的希望。”

德维特语气有些低沉，接着轻声笑起来：“或许这次战争结束后，我们可能会因为战功进入到不朽堡垒。”

火光摇曳，霍极星望向身前带着笑容的年轻斥候，陷入沉默，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德维特会用奇怪的目光望向他。

不仅是因为他的流浪者身份，还有他的‘无知’。

贫民窟代表着什么？

是饥饿和穷苦，是疾病和瘟疫，甚至是死亡！

德维特能从贫民窟走出来，且在这片北地冻土生存下来，足以说明他的努力和不凡。

霍极星吞咽下口中的野猪肉干，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继续和德维特闲聊起来，打发着漫长的寒冷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