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人口与宝石

“无须如此。”乐正道，“汝之钱财，得来不易，吾买下即可。李书文，前去清点一番，两倍价购之。”

闻言，查尔斯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仅仅因为先知之神买了他的东西，更因为那句“汝之钱财，得来不易”。

是啊，他们这些人，背井离乡，四处奔波赚钱，容易么！

想起这一路的心酸，这名年轻的商人差点落下泪来。

难受！

真的难受！

等等！

我这段时间这么倒霉，不就是您在整我吗？！

这么一想，更难受了。

倘若乐正得知他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对他竖起一个鄙视的中指。

你们这些人赚钱还不容易啊？

那那些一年到头都在忙碌，丝毫不敢停下来歇一歇，即便如此，最后也只是勉强不饿死的人们怎么说？

我就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下，你还当真啊？

乐正拒绝查尔斯进献的原因很简单，一点胡椒就能交换的东西，干嘛要接受？

有时候，免费的东西才是最昂贵的。

“清点完告知吾。”乐正又朝李书文说道。

李书文拱手领命下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乐正忽然愣了愣。

他好像很自然地下令，然后李书文很自然地去执行他的命令了，可仔细想想的话，李书文好像不是他的部下啊……

嘶……

乐正抬手摸了摸下巴。

虽说大概是最近双方合作紧密，外加神明身份加持的缘故，但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接着，他再看向查尔斯。

明明他花钱买了他的货物，可这個年轻人此时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这让乐正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么虔诚的吗？！

咱俩第一次见面啊，非要进献不可？！

给你钱，你还不高兴了？！

因为查尔斯实在太年轻了，乐正有些不放心，便问道：“若吾命汝购买人口，运至此处，汝当如何为之？具体一些。”

到了此时，查尔斯已然明白过来。

先知之神召唤他过来，不是为了让他进献物资，而是想要让他帮祂做事。

这让他忍不住兴奋起来。

不是整他就好啊！

而且，有钱赚！

甚至很可能收益不菲！

因为这个神明出手很大方。

查尔斯隐隐觉得，这或许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机遇。

他斟酌了下后，回答道：“如果是不久之前，我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您，去奴隶市场上购买，再运输过来，这样最简单也最快捷。但一个月前收购粮食的惨痛教训让我意识到，这样做是行不通的。”

行不通的么？！

乐正道：“细说。”

他之前设想了两条路子，其中一条就是去奴隶市场购买奴隶。

接着，查尔斯便将一个月前，自己因预见自然之国粮价即将大幅上涨，而将手里大部分的货物变现，开始从市场上大规模收购粮食，结果被教会强行以低价买走，导致损失惨重一事详细地说了出来。

那次教训，他早已在脑中复盘了不知多少次。

此次娓娓道来，一点一点剖析，将自己犯的错误、没意识到的地方、应该改进的地方、虽然做得不错，但仍然可以改进的地方等，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这让乐正对这个年轻商人一下子放心了许多。

吃了教训后，能认真做复盘工作的人很少。

做完复盘工作后，能把教训牢牢记在心里，下次遇到类似问题时一下子反应过来的人，就更少了。

大多数人都是吃了教训后，过些日子就忘了。

例子太多了，股市里随便找。

能吃一堑，长一智，是个很好的品质。

不过，这人也太倒霉了吧？！

其他人都损失不大，就他一个被杀鸡儆猴，损失惨重？！

啧啧……

乐正不禁感慨了下。

对于这种纯运气的因素，他倒不在意。

毕竟谁都有倒霉的时候。

末了，查尔斯说道：“人口是比粮食更加敏感的资源。倘若只是买十几二十个人，不会引起关注，但我想，您需要的肯定不止这么点人。购买量、购买次数一旦增多，会很容易引起关注，就跟我之前收购粮食时那样。就算我安排部下分别购买，可‘奴隶市场交易量上升’这一事实却是无法掩盖的。”

乐正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奴隶市场是要交税的，成交量上升，税收就会上升，若奴隶市场的税收收入连续、突然地上升，不引起关注都难。

届时，若教会展开调查，站在查尔斯的立场上，他会很惨，赶紧收拾收拾跑路吧。

站在乐正的立场上，且不提教会会不会因此提前来对付他，最起码，在教会有所防范的情况下，他肯定买不到奴隶了。

说不定届时连另一条路子——从贵族们手上买人口——都会被堵死。

因为这问题真的太敏感了。

“所以，我不应该去买那些在市场上公开出售的，而应该去跟人口的拥有者私下交易。”查尔斯想了想，道，“比方说贵族，比方说奴隶商人。跟奴隶商人私下交易的话，或许会导致奴隶市场的交易量下降，下降也不是好事，最好维持稳定，所以到时可以视情况去奴隶市场买一些，把交易量提一提。”

他边思索着，边讲了一些具体的筹划。

乐正听了后觉得，果然，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比他自己考虑得全面多了。

而且，这些只是这个年轻人临时想到的，想必具体实施之时，他还能做得更完善。

乐正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玻璃弹珠、人造红宝石、人造水晶、人造钻石各一颗，传送了过去。

眼见祭坛上突然微光一闪，凭空出现了东西，查尔斯先是微微一惊，还没等细看，脑中就响起了神谕：“此些物件，在净土价值几何？”

他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琉璃、红宝石、水晶、钻石？！”

“汝可细观之。”乐正道。

闻言，查尔斯连忙称是。

他先是拿起那颗玻璃弹珠，因为这四样东西中，唯有这颗琉璃珠，无论是纯净度，还是那奇特的造型，都是他生平仅见。

“圆润光滑，晶莹剔透。”查尔斯细细打量着玻璃弹珠，惊叹道，“还有这包裹在琉璃中的东西，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接着，他又拿起了那颗人造钻石，细细端详一番后，有些疑惑地将其放下。

再接着，他又看了看人造水晶。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那颗人造红宝石，惊叹道：“好纯净的红宝石！”

他伸出两根手指，将其捏起，借着阳光打量，脸上露出了有些痴迷的神色。

查尔斯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宝石！

相比起钻石，他对红宝石更加着迷。

此时，先知之神的这颗红宝石让他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可看着看着，查尔斯忽然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框的放大镜，对着那颗红宝石细细观察起来。

片刻后，他抬起头，想了想后问道：“伟大而仁慈的先知之神，您能再赐下一颗红宝石吗？”

“可。”乐正道。

说着再次传送了一颗过去。

查尔斯拿着放大镜，不断观察那两颗红宝石，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接着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乐正全程观察着他的表情，见此便道：“有话直言即可。”

“伟大而仁慈的先知之神，这些宝石……”查尔斯斟酌着说道，“并非天然的，是吗？”

乐正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不会被看穿，结果居然被看穿了。

乐正坦然道：“然也，如何看出的？”

查尔斯想了想，道：“第一眼见到这颗红宝石时，我为它的纯净而感到惊叹，虽然在放大镜下仍可看到一些黑点（焰熔法合成的红宝石会有很小的气泡，在低倍放大镜下呈黑点状），以及宝石表面因打磨不够精细而有一些细小的裂纹（火痕，过快抛光导致的），但比之我以往见过的宝石，它已经纯净得不可思议了。可看着看着，我又不禁觉得它过于纯净、完美，以至于色泽均匀一致，有些单调。接着我又想到，那颗钻石颜色微白，棱线不够锐利，有种朦胧感，与以往所见钻石略有差异，而那水晶也有些过于纯净……”

说到这，他捧起手里的放大镜，道：“您看，这放大镜便是由水晶打磨而成，它并不纯净。”

“然后我想到，您让我细细观察它们，恐怕是有用意的，绝不可能是为了炫耀它们，因为这些东西对您而言只是区区俗物，根本不值一提。而神明的手段，又岂是我等凡人能揣测的？于是，我试着跳出常识，想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便斗胆请您再赐下了一颗红宝石。”

查尔斯继续道：“然后，我发现这两颗红宝石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打磨出的规格都完全一致，可天然宝石因为含有杂质，是各不相同的。”

说到这，他不禁感叹道：“这些都是您用神力制造的吗？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乐正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咳咳……能别拍我马屁了吗？

查尔斯的意思，他明白了。

他之所以仅仅根据一颗红宝石，就猜测出这东西不是天然的，一来是觉得太过纯净了，二来发现那颗钻石跟天然钻石略有差异，心有疑惑，三来是认为，先知之神让他仔细观察这些宝石，一定是有深意的，然后在自我攻略下不小心想多了，结果还歪打正着地猜对了。

原本，听到这里时，乐正心想，倘若不让人们知道这些宝石出自神明之手，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多想了？

可听到查尔斯后面的话，他就知道，行不通。

这些人造宝石都太干净了，干净到一颗两颗都长得一样，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东西是天然的。

其实，以现代的技术，完全可以人为添加杂质，将颜色做得不那么均匀，将规格打磨得各有差别，但那样的话就不是一块钱一颗了。

乐正轻轻叹了口气。

之前，他以为神谕世界没有相关技术的话，人们就不会这么猜测那是人造的，但他忘了，人类想要翱翔于天空的想法，可远在制造飞机的技术诞生之前。

人造宝石的路子似乎走不通。

也未必。

或许他可以考虑买些稍微贵一点的。

“如此说来，这些宝石与水晶在净土没什么价值，是吗？”乐正问道。

查尔斯一愣：“您为何这么说？”

乐正也愣了下：“怎么？”

“它们没有任何缺点，它们甚至比天然的更纯净！”查尔斯道，“怎么可能没有价值呢？只要是美丽而稀缺的，它们便有价值。”

在他看来，既然凡人无法制造这些东西，那么，它们与天然的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神明制造的宝石，应该比天然宝石更加昂贵才对！

不过先知之神在净土的身份大概有些尴尬。

听到查尔斯的话，乐正想了想后，觉得自己似乎走入了误区。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些东西是劣质品？

因为这些一块钱一颗的人造宝石跟真正的天然宝石，价格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可这个价格差来自于品质吗？

不是。

来自于数量。

因为人造宝石成本低廉，数量泛滥，才会被现代人视为低劣品。

换句话说，在无法人工制造宝石的神谕世界，它们是可以成为奢侈品的。

虽然想明白了这点，但出于强迫症，乐正还是忍不住纠正道：“还是有缺点的，它们的硬度不如天然宝石。”

毕竟他买的这些太便宜，质量不咋滴。

贵一点的人造红宝石完全能达到天然红宝石的硬度，因为两者的材质是一样的，主要成分都是氧化铝。

在这点上，人造钻石就不行了。

人造钻石和天然钻石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东西（不包括实验室培育的合成钻石），就是看上去像而已。

天然钻石的硬度是10，常见的人造钻石中，合成立方氧化锆是8.5，莫桑钻（合成碳化硅）是9.25。

“回禀伟大的先知之神，这并不是什么大的缺点。”查尔斯道，“也有许多昂贵的宝石，硬度不怎么样。”

“是么。”乐正道，“吾不太懂宝石。”

查尔斯：“……”

“于净土中出售，何物最为合适？”乐正问道，“吾还有蓝宝石、绿宝石等其他宝石。”

查尔斯想了想，道：“琉璃珠最佳，其次钻石，绝对不能是水晶和除钻石外的其他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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