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歉

北海道，凌晨两点。

几个醉酒的年轻人走在街上，吵吵闹闹地唱着歌，跳着舞。

偶尔有人被吵醒，也会被几人凶恶的眼神瞪回去。

“北原大哥，我们去干什么啊？”

“嘿嘿，练胆！去不去？”

“练胆？去哪里练？”

“你忘了？海边不是有一座房子死过人吗？咱们就去那里！”

“额……大哥，要不算了吧。我听说当初是一家三口都死了，并且死的很邪乎，警察最后都是草草结案……”

“你怕就滚蛋！咱们可是黑道！”

“去，去。我也就是提醒一下你们……”

几人勾肩搭背，来到海边的一栋二层别墅里。

别墅周围早就没了人烟，杂草几乎将房子淹没。几个刚加入黑道的小混混，打碎了西面的窗户，爬了进去。

房间里十分阴暗，几人没拿手电筒，只能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来照明。

刚要打开房门，一阵阴风袭来，轻抚着来访者们的后脖颈，几人顿时缩成一团。

“大……大哥，我们……撤吧。”

北原上下两排牙齿打着架，嘴硬地说道：“没事，就一阵风而已……”

北原壮起胆子，快步走到房门面前，一脚将其踹开。

“你们看！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嘛。”

北原回过头，只看见自己的三个跟班抱在一起，带着哭腔说道：“大哥……你后面。”

“后……后面？后面……”

北原只觉得毛骨悚然，坚硬地转过身子。

一個全身湿漉漉的身影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一把长剑平放于膝。

“你……伱是……”

顾砚安看着面色惊恐的几人，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好？”

“隔！”

北原翻起白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缩成一团的三人被吓得更厉害了。

“呜呜呜，老大死了……”

“他是水鬼，把老大的魂勾走了。呜呜呜……”

“妈妈……”

顾砚安本不想理会这四个笨蛋，但是又实在被哭声吵得不行：“你们三个，闭嘴！”

“哇！妈妈啊……”三人的哭声更大了。

顾砚安怒极反笑，刚要说些什么，手里的赤霄剑突然微微一震，自动出鞘一寸。

周围的场景发生变换，整个房子犹如魔方一样不停地转动，三个傻瓜的哭声变成了尖叫。

赤霄剑自行出鞘，剑刃好似灵蛇一样扭动，骤然伸长。

藤原光只觉得自己耳朵一凉，一滴墨绿色的血液溅到他的身上。

转头看去，一只爪子正在他旁边的地板上蠕动，奋力向他爬去。

“啊！啊！爪子！爪子！”

藤原光大叫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都是什么抗压能力……话说那个小子能看到咒灵？

顾砚安略感诧异地看了藤原光一眼，随后伸手握住剑柄。

当自己来到这栋别墅之前，以为自己会发疯，会哭泣，会忏悔。

但是，当真的坐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沙发上，自己的内心，只有平静。

“嗷！”

伴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客厅里的物品仿佛有了生命，纷纷向顾砚安攻来。

破裂的杯子碎成更小的碎片，扎向顾砚安的双眼。

被灰尘覆盖的地毯猛地飞起，裹住顾砚安的双腿。

顶上的吊灯断开与天花板的链接，直直砸向顾砚安的天灵盖。

长满了铁锈的菜刀，墙上挂着的名画……

整栋房子，充斥着对顾砚安的恶意，要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寸步难行！

顾砚安抬手，挡住飞来的碎片。

抬脚，直接将地毯撕碎。

甩拳，打飞刺向后心的菜刀。

挥剑，劈开掉落的吊灯……

“你出来！”顾砚安有些失态地吼道：“让我看看你是谁！”

“嗷！！”

回应他的，只有悲愤的吼声。

人受冤屈而死，多有怨念不化。

这些怨念变成咒力外泄，因而成为咒灵。

这些咒灵被束缚在他们死亡的地点，苦苦等待，只为一天能够报仇雪恨。

他们在日本被称为，地缚灵。

“死！！！”

咚！

一头身高两米，全身长满骨刺的人形咒灵，撞破墙壁，咆哮着向顾砚安杀来。

顾砚安拉开距离，手里的赤霄剑伸长数米，犹如鞭子一样抽向咒灵的身体。

红色的剑刃飞舞在空中，咒灵全身上下被割开了数十道伤口。

咒灵一挥手，顾砚安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落向”天花板。

重力被颠倒了。

这里，是它的简易领域！

顾砚安在空中调整身形，双脚踏在天花板上，膝盖弯曲卸力。

咒灵没有受到重力影响，身上的肌肉暴起几根血管，骨刺好似子弹被发射出去。

顾砚安将赤霄剑一抖，剑刃缩回重新变成三尺长，原本柔软的剑身瞬间绷直，坚硬如钢。

叮叮叮叮……

剑刃与骨刺之间摩擦出火花，被打飞的骨刺在空中调转，再次飞向顾砚安。

刚想躲避，房间里的重力再次改变。顾砚安脚下用力却踩了个空，在空中失去平衡，骨刺从四面八方直奔要害。

无路可退？

顾砚安身上爆发出一股吸力，将骨刺上的咒力吸食一空。而没有咒力强化的骨刺，只是骨刺而已。

骨刺在空中失去了动力，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顾砚安刚平稳落地，咒灵将身体蜷缩成一个肉球，好似出膛的炮弹撞了过去，十几米的距离瞬息而至。

顾砚安将咒力凝于左臂，卯足气力，狠狠抽向飞来肉球炮弹。

砰！

黑闪·霞！

咒灵被直接抽飞，撞穿了数面墙壁才堪堪停下。

几束阳光从外面照进来，顾砚安有些迟疑地上前查看。

“嘻嘻……大哥哥，来玩啊。”

顾砚安再次听到了那个宛如天籁的童声。

香喷喷的饭菜摆在桌子上，一男一女笑着对顾砚安招手。

“孩子，先过来吃饭吧。”

“哥哥，你要先洗手哦！”

顾砚安沉默良久，刚要开口，周围的场景犹如玻璃一样出现裂痕，轰然破碎。

轰隆！

先是一瞬间的光亮，随后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

“为什么！为什么！”

倒在地上的男人，怀里抱着他的妻子和女儿，声嘶力竭地吼道：“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

“为什么！”

“为什么！”

……

男人的狰狞的脸与咒灵的面孔渐渐重合起来。

“你……你是……”顾砚安如遭雷击，倒退两步，心脏剧烈地抽搐起来。

“去……去死！”咒灵从地上爬起来，毫无章法地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冲向了顾砚安。

顾砚安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咒灵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顾砚安双脚牢牢扎根在地上，纹丝不动，默默承受着一切。

赤霄剑数次蠢蠢欲动，但都被顾砚安制止了。

砰！

咒灵的拳头被顾砚安单手接下，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顾砚安的控制。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刨腹谢罪的，那是你们日本人的习惯。”

顾砚安面无表情地将赤霄剑举起：“我来，只是跟你道个歉。”

“凭什么……你也要死……”

“可我不想死啊，所以只能请你去死了，抱歉。”

咒力源源不断地涌入赤霄剑，赤红色的烈焰在剑刃上熊熊燃烧，驱散了领域里虚假的阳光。

“我……不……原谅你，我……诅咒你！”

“没事，我……早就被诅咒了。”

唰！

赤霄剑猛地落下，毫无滞涩地将咒灵劈成两半。

领域轰然崩塌，窗外太阳刚刚升起，一缕阳光照在咒灵身上，顾砚安则在阴暗中，将剑收起。

即使罪孽滔天，即使万人唾弃。

我也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