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注定

这一夜注定要记入屎册。

戌时，蔡京府上歌舞欢腾，众宾欢也。

酒酣之际，席上有翰林学士拍那蔡京马屁，文邹邹的称赞让蔡京总觉得差点劲儿。

忽然，席上又站起一人，是宣正大夫常和，此人为官糊涂，但是拍马屁却很有心得。

“恩相，下官有一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常和一发话，底下有人就想笑。

就连蔡京脸上也挂上了微笑。

无奈何，这常和只要一说“要讲肺腑之言”，大家就知道，他要开始拍马屁了。

但常和厉害就厉害在这里，即便你有防备之心，他还能夸到你心里。

“你讲吧，又没人拦着你。”蔡京笑着摆了摆手。

“恩相，我听闻府上大堂有一副您亲笔的山水画，气势端得不凡，今日一看，果然是好画！”常和所言之画，就在蔡京后面挂着，听他这么说，大家纷纷开始了群夸模式。

可若常和只有这点功力，那怎么坐得上宣和大夫正四品的位置。

常和深知，像蔡京这样的地位，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他的画画水平确实也高，若让自己点评称赞反而会起反效果。

而今日宴请的主宾才是常和的杀手锏，毕竟冯保国资历老，又是公认的书画大家，并且往日和蔡京交流不多，若是今日引导其在群官面前称赞蔡京，定会让其大悦。

“恩相，对于画之一道，我是外行。”常和坦诚，“我倒是想说说这画到底哪里好，可我左边脑袋是面粉，右边脑袋是水，一想这些，就满脑袋浆糊。”

他这自嘲，让场中宾客都笑个不停。倒不是真有多好笑，主要是蔡京笑了，他们陪笑的声音也不能少。

“那你去晒晒太阳，没准一蒸还能蒸出个馒首呢。”席下有一人在欢笑空隙当中忽然出声。

这一下好似有画龙点睛之效，众人发自肺腑的笑了出来，这一下，一发不可收拾。

常和见自嘲效果如此之后，在笑声暂歇后，忙道，“今日学生斗胆，请冯相点评一下，毕竟冯相是举国上下公认的大师，学生也想跟着学一学。”

冯保国活了那么久，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常和开口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时，他心里就知道，这小子是想利用自己了。

不过他倒是生不起厌心，毕竟人家姿态摆得很低，而且作为今日主宾夸一夸蔡京的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若没有常和这一引，自己或许找不到那么自然的方式呢。

“好啊，你个馒首大夫也想来偷师？”冯保国笑骂一句。

经过冯保国这么一说，想当然是馒首大夫常和的名号要传遍朝堂了，众人窃窃私语，觉得这個名号颇为“小丑”。

不过显然正主并不在意，对着冯保国深深一拜，“还望冯相不吝赐教。”

冯保国还未说话，蔡京来了兴致，“既然伱想偷师，不如彻底点，本相现场做画一张，然后让大学士点评，至于你能学到多少，那就看你天赋了，如何？”

冯保国看见蔡京递过来的眼神，也是笑道，“老夫未曾见过蔡相作画，今日倒是有福气，那看来大家还得感谢这常和呢！”

“本相作画前都有焚香沐浴的习惯，诸位同僚可先移步后院。”蔡京缓缓起身，“如今正是金桂飘香之际，你们可以先去赏一赏这金桂，都是从我家乡岭南移植过来的，这京城也就独此一份。”

说着，上来一排排侍女，带着一众人就要往后院而去。

蔡府是正儿八经的大五进，内分三个大院，十一个小四合院，共一百三十间房，占地三千四百多平。

院落之间，有牌楼、过厅相接，其中石雕栏杆院、五进式穿堂院、牌楼院、戏台院，各个精美，第一次来蔡府的官员感叹不已，只道是勿入仙境。

牌楼巍峨壮观，眺阁玲珑精致，院院之间有过厅，牌楼相隔，层次分明。屋内屋外彩绘华丽，堆金沥粉。木、石、砖雕俯仰可见，五蝠临门，马上封猴等等意向雕刻更是主要题材。

一路上，众人的称赞就没有少过，一个夸的比一个大声，在拍马屁上，众人互相攀比，谁都不肯落下。

待众人来到后院，刚一进门，一股淡淡花香便传来。

“香，真香啊。”一人感慨。

“今日也是有幸一闻岭南味道。”其身旁一人慨叹长叹。

“此好比恩相施政，随风潜入夜，好香万家闻啊！”常和大声道。

众人：你小子！

有了常和封顶，大家也不说了，开始观赏起来。

可百官再往里面走一点，那便出现一股子无由来的臭味。而且那臭味久久不散，浓郁异常，走在最前头的冯保国脸色一白，可那个臭字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往外退了退。

一阵西风，那股子臭味四散而来，众人眉头皆是一皱。

肿么回事，这蔡京的后院难道养了一群猪，这般的臭！

众人互相一看，都发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最后都看向了常和，毕竟，现在场内气氛不对，而大家一时半会儿臭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靠常和救场了。

“臭！非常臭！”常和语破天惊，在大家愣神的片刻又大喊道，“香，香极了！”

莫非这常和臭疯了不成？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继续说道，“香到极致便是臭，诸位同僚，这后院滂臭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极香啊！”常和大吸一口，好似在品尝美味一般，摇头晃脑道，“世上安如此极香之地？此香能有几回闻啊。这香前调浓郁，中调复杂多变，后调令人留恋，美妙之极，噫！香之极，极至香矣！”

听了常和的解释，众人眉间舒展了不少。

大家听到这臭香极致的理论，也是恍然。

想想也对，蔡京怎么可能在自己后院搞化粪池呢，一定是这桂花香气过于浓郁了。

大家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只有常和一人在卖力大口吸气，“香啊，香啊，香之极！诸位同僚，诸位上官，你们觉得如何？怎么呼吸的那么轻巧，莫不是怕打扰到这桂花仙子？”

众人哪敢说臭，也只好大口呼吸起来，然后还要发表一些令人作呕的评论。

“香。”

“确实香。”

“这得细品，香味绵绵好似大江奔涌。”

冯保国见大家呼吸自如，也怀疑自己是不是闻不清香臭了，于是走到里面，深深一嗅——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