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朱破防

花云听朱元璋这么一说,且自己又想了想后,也明白了过来,便忙一脸愧意地对朱元璋道:“上位,咱错了,你知道的,兄弟笨,你大人有大量,别与咱计较,咱保证以后不敢了!”

“你饶咱命吧,别因此就砍了咱这颗脑袋,真要做样子给新来的兄弟们看,杖责就行,行吗?”

“好歹留着咱这颗头吧。”

朱元璋见花云认错服气,就开始皱眉思索着如何处置花云,给新收的将士们一个交待,也严正一下军法。

但这时,章诚和冯国用走了来。

“恩人来啦!”

“快请进!”

朱元璋见章诚出现陡然变了脸色,堆起满面笑意来,忙把章诚往里面迎,且顺势把蒲扇递给了自己侄子朱文正:“驴儿,给你恩人扇风!”

朱文正便忙接过蒲扇,给章诚扇起风来。

同时。

朱元璋则亲自用衣袖擦拭了一下一桌丰盛菜肴旁的长凳,对章诚道:“恩人请坐。”

“朱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章诚说着也忙制止住了朱文正进一步扇风的动作。

花云见朱元璋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招待章诚上面,就趁机转身要溜。

“你先别走!”

“你的事还没完呢!”

但很快,朱元璋的话就从花云身后传了来。

花云不得不转身笑嘻嘻地对朱元璋道:“上位,咱是怕咱说话没轻重,影响你招待恩人,不是怕罚!”

朱元璋则意味深长地看向冯国用:“国用兄弟,他打的你,你说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冯国用不由得想起章诚在路上对自己说的话来,便道:“上位,这本不算什么事,算了吧。”

“我知道你是不愿意与他这货计较,拉不下脸面。”

朱元璋见冯国用没有计较,就说了这么一句,且道:“但今日必须处置他花云!不然,越发没了规矩,也容易让新来的弟兄们觉得我包庇老人!”

冯国用听后则看向章诚:“既如此,不如问问章恩人,有没有好的建议,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朱元璋也因此看向了章诚。

花云因此也看向了章诚,且朝章诚挤眉弄眼起来。

章诚知道朱元璋把处置权交给别人,肯定是接下来还要用花云,而不好对花云惩罚太重,也就说道:“这得重惩!”

朱元璋听后点头,但眉头的确拧得更紧。

花云更是瞪大了眼,忍不住走过来说:“你怎么如此记仇!”

“眼下,朱公子所部南略滁州,行军时候多,想必是很费鞋的,不如罚他选几个会做鞋的老妪一起做鞋,做一个月的鞋,让他到时候必须交起一百双鞋,不然就加倍惩罚。”

“毕竟义军不是土匪,鞋穿坏了不能只知道抢老百姓的鞋,也应该自己发动人去做鞋。”

“同时,也让花云兄弟知道汉家百姓女做鞋做针线活的不易,省得他跟鞑子一样,不把同胞姐妹当人看,算是接受劳动教育,将来也知道爱惜民力。”

章诚这时提议道。

“啊!”

花云脸色当即变得难看。

“这是个好主意!”

“我们义军是应该自食其力。”

“而且这家伙皮糙肉厚,挨板子就跟身上掸灰一样,倒不如去做做精细活,磨磨性子。”

朱元璋说后就看向花云:“就按章恩人的办,你小子务必在一个月内给咱做起一百双鞋,做不够,就砍了伱脑袋!不准去市上买!”

“好什么好!”

“你这恩人就是记仇。报复咱。”

花云说后就气鼓鼓而去。

花云离开后不久,冯国用也离开了这里。

只章诚还在这里,且对朱元璋说道:“还请朱公子勿再将鄙人以恩人相称,毕竟也不是什么大恩,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若公子一直这么喊,鄙人倒是羞惭的很,也万不敢再见公子了。”

“先坐。”

朱元璋则拉着章诚坐了下来,且又亲自给章诚倒了杯酒说:“既如此,那咱就腆颜不如此称呼了。”

“这样才好。”

章诚回道。

朱元璋接着又道:“但恩德不能不记啊,所以,咱让伙夫们准备了几個菜,准备和驴儿一起答谢足下,顺便也和足下谈谈,不知足下要怎样才肯做元璋的兄弟,与元璋一起平定天下、结束乱世?”

章诚则认真地看向了这个后世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君主,一个传闻中靠开局一破碗就创业成功当上皇帝的人物,一个被后世的人既称作是千古难见之雄主又称作是千古难见之暴君的人物,而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摆手笑着说:“结束乱世不难!”

接着。

章诚又看向朱元璋问:“鄙人倒是想先问问公子,公子到底想在结束乱世后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清平世界?”

朱元璋听后也凝神思索了起来。

“首先,公子是不是想结束乱世后的清平世界,不再是鞑子继续为我中华之主,大小官位也不再大都只是鞑子和色目人当着,贵族也不再只是他们为主,进而彻底恢复中华?”

章诚先问起朱元璋来。

朱元璋点首,笑道:“这自然不必说,天命该归咱汉人了。”

“其次,公子到底想在结束乱世后的清平世界里,让百姓过上怎样的生活,是像被鞑子统治时一样,用把菜刀切菜都得十户互保,户籍有限制,生活有宵禁,夜不准点灯,官差小吏可以随便闯进一百姓家要吃要喝,乃至淫辱其妻女,而不能反抗,乃至保留活人殉葬之制?”

“还是应该满足百姓基本的温饱,乃至生活小康,如男子能娶得上妻,养的活家人,女子能放心长大,能平安地生儿育女,不至于沦落风尘?”

“最后,公子可想过结束乱世后,天下应该是怎样的华夷关系?”

“是依旧以中华为尊,令万国来朝,且以本国百姓为上等之民;还是以中华之物力,结四海之欢心,令本国百姓辛苦一些,养四海之夷,而换海内之升平?”

章诚问完后,朱元璋依旧沉默着。

连一旁的朱文正也露出了认真思考的样子,朝章诚看了过来。

半晌后。

朱元璋才哑然失笑,说道:“实不相瞒,咱没有想过这些,也没人这么问过这些。”

“咱本身不过是一介布衣,参加义军也只是万般无奈之举。”

历史上,朱元璋参加义军的确是被动的,不是真有什么革命理念,是因为有人写信劝他加入义军,而他还没做出决定,就被人告发他要造反,他一时就不得不在造反和逃亡间做出选择,最后因问卦于天才选择了投靠义军,造元廷的反。

所以,朱元璋现在才说自己参加义军是万般无奈之举。

“如骂咱的那些儒生一样,咱一开始都有些觉得自己参加义军是真的从了贼,做了崩坏天下礼乐之事!”

“而只是最近国用兄弟对咱说,天命本就易变,且往往因人主无道而易,我才心里好过些,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元廷,没有对不起天下,而想着该重建礼教秩序,将元廷因宽所失之礼重建起来。”

“至于具体让百姓过上怎样的生活,建立一个怎样的天下?”

“咱倒是不知道,何况,咱现在是替义父争天下,将来能不能做天下之主也不一定呢。”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笑了笑,有些不敢看章诚的眼睛。

“这么说来,公子也是认为大乱出现之前的元廷为中华之主时,天下是有礼教秩序的?”

章诚点了点头,且问了一句。

他朱元璋的回答倒是不感到意外,也知道朱元璋一开始的确不是主动想造反,也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农民一样,只想做顺民,没有真的想革元廷的命,哪怕他的境遇很惨。

朱元璋在章诚这么问后就颔首道:“然也!”

“那公子所谓结束乱世,其实还是能接受鞑子为中华主了,如果天命还是在鞑子这边的话,只要礼教秩序重新恢复?”

章诚又问道。

朱元璋没有回答。

“公子是不是也同意只要礼教秩序重新恢复,天下能太平,哪怕依旧让汉人百姓过着被鞑子骑在头上的日子也行?”

章诚继续追问道。

朱元璋脸色有些挂不住,只举起酒杯猛灌一口,然后看向章诚:

“咱与足下说实话,咱只是想自己家人不再饿死,咱的后人不再饿死!”

说着。

朱元璋就眼眶红了起来,对章诚控诉说:“足下可知,咱的爹,咱的娘,还有咱的大哥、二哥,以及咱的二嫂,他们都是一个死法?”

“饿死的!”

朱元璋说出这三个字时,切着齿,仿佛这三个字有千斤重一样,而一直压在他心头,让他每吐出来一次就痛苦一次,眼眶也开始闪着泪花,仿佛变成了一个善感的人。

“就咱这个最顽劣的小儿子,还有大嫂和驴儿现在还没饿死。”

朱文正也瘪起嘴来。

朱元璋这里继续说道:“如今,咱蒙义父厚恩,让咱娶了妻,成了将军,咱才想着助咱义父重建天下礼法,使天下有序,这样咱将来就算不是帝王,也能是贵胄公卿,咱后人也能跟那些鞑子贵族一样,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可令尊令堂活着的时候,天下还有礼教秩序啊,他们怎么会饿死呢?”

“因为元廷入主中原后,也的确恢复了礼教秩序,公子也承认的,可他们怎么没有增加收入,怎么没乐生于有元之世?”

“或者是他们自己的原因,是不是他们没有努力耕作?”

章诚这时故意这么问了起来。

啪!

朱元璋听后一掌重重拍在了桌上,当即站起身来,看着章诚,睁着红红两眼,对章诚酝酿起凛凛杀意来。

朱文正也愕然抬头看向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