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喜欢你

不同种类的鹦鹉栖于弯折的树木上,脚爪上都系着一根细细的铁链。

游客经过时,大多忍不住去逗它们说话的诱惑。

“莫挨老子!”

一只粉红葵鹦鹉扑扇翅膀,口吐人言,围在它周边的人哄笑着散场。

“与完全不理解话语含义,只是在模仿声音的生物对话,难道不会感到渗人吗?”

林绥草放下安白芷的衣袖,驻足停留。

后者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说不定它们其实能听得懂,这样想是不是会更好?”

绥草毫无浪漫精神地回答:“不可能,鸟类脑仁的大小无法支持这种活动。”

祝余听着她的断言,凑到梳粉白色毛羽的鹦鹉前:“林绥草是什么样的人?”

它抬起脑壳打量他,接着仰脖一缩:“大笨蛋!”

“喂,我觉得它真能听懂……”

他话没说完就感受到义妹那杀人般的视线。

又不是他骂的,你去看鹦鹉啊。

可能是听到这份心声,她真的挤开他,转而瞪着粉红葵。

“说,祝余的脑仁比鸟类还小。”

林绥草用命令的语气让它复述。

据说城市里的流浪猫是鸟类杀手,因此这只可怜的鹦鹉在莫名的压力下瑟瑟发抖恐怕也不足为奇。

最终,它抻了抻鸟喙,撕心裂肺地喊:“我不想上班!”

免于被中伤的祝余感动不已:“好一条不畏强权,坚持真理的鸟中硬汉!”

林绥草此刻的脸色让人觉得如果身处野外,鸟中硬汉的下场多半是一锅炖汤。

“这么复杂的句子它应该没办法马上学得会。”

安白芷适时地打圆场,“说你好。”

她还抬手挥了挥,像是真的在打招呼。

“你好。”

“为什么现在就乖乖听话了?区区一只鸟也想对人分别对待吗?”

林绥草难以释怀,“我要投诉这家动物园的员工歧视游客。”

“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只是歧视你。”

林绥草挥出一记肘击,早有预判的祝余竖起手掌挡在进攻路线上,握住少女的手肘。

她身体僵了一下,快速地挣脱开。

仍然在和鹦鹉问好中的安白芷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得出一个安慰林同学的结论:“我想是因为它们会说的话限于游客经常提到的范围,所以只能复述比较简单的句子。”

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后,林绥草重新尝试。

她捻着从右肩垂下的发梢思索一会儿,又对祝余招招手:“你过来。”

“你要干什么?”

祝余本能地觉得要被坑。

刚刚远离他,现在又让他过去,难道以为他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难道我会对你做什么坏事吗?”

林绥草友善地微笑,绝美的面容宛如春风化冻,散发出不会有人忍心拒绝的魅力。

“我拒绝。”

除了祝余。

奈何安白芷可能也中了笑容的魅惑效果,推一推他:“我们就别把时间空耗在这种事上好不好?”

她想去看下一个展馆了。

等到祝余不太情愿地就位后,林绥草迅速地转向鹦鹉:“我讨厌你。”

接着自己跳到一边。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于是承受学舌的变成了无辜路过的他。

“幼不幼稚?”

祝余叹气,“我喜欢你,我以德报怨,我在人格上赢了。”

接受表白的鹦鹉一脸娇羞——自然是不可能的。

它将脑袋斜到四十度左右的位置,默不作声。

林绥草嗤笑:“看来它拒绝了你的告白。”

这鸟怎么回事?

只会说讨厌不会说喜欢,真是一只消极的鸟。

安白芷像是给幼儿园小朋友讲寓言故事的老师,做出总结:“也许说明讨厌的情绪可以借助他人传达,但喜欢的情绪就只能自己说出口……所以我们可以走了吗?”

一直停在这里,她觉得脚站得有点麻。

得到一致同意后,安白芷和鹦鹉说再见。

“我喜欢伱!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这个时候,它反而对着安白芷嚷起来。

“诶……”

偏偏她刚刚为了赶快离开编了一个不太适合当前状况的理论。

虽然只有一瞬,但沉默而尴尬的氛围确实降临过此地。

林绥草停顿下来,看向树干前有点困扰的女孩:“我不需要借助它传递负面的态度。”

“是,你都是直接挂脸上的。”

祝余配合着带过话题。

如果林绥草说出口的讨厌你是借鹦鹉之口传达给他,那他又是想对谁说出那句话呢?

接受这句话的她又该做出什么反应?

所以,还是当成一次恶作剧比较好。

三人离开的时候,由鹦鹉模仿的表白话语,仍像山谷里延迟传来的回音一样萦绕在背后。

今天剩下的时间里,他们打算能看完多少是多少。

先去的是安白芷心心念念的小熊猫馆,她借用林绥草的相机沿途拍了不少照片。

然后是祝余想去的熊猫馆和猫科动物区。

“你们两位还请节制一点,原本就存了不少视频和照片。”

经过吊桥时,林绥草靠在边沿上举着相机,删掉一些没用的储存内容,腾空容量。

安白芷走累了,在离她远一点的地方休息。

吊桥下方是被封闭起来的动物生活区,草木掩映中小溪淙淙流过,一只金钱豹正越过溪流,跳上石头蹲伏。

林绥草清理完相机后递给他。

祝余将相机对准岩石上懒洋洋晒太阳的大猫,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角度。

他向上移动镜头,把吊桥边的少女装进取景框内。

她随意地站着,双手搭在前方的护栏网上,一袭青丝在风中稍稍扬起。

因为已至黄昏,变得更柔和的光线映照在她姣好的侧脸上,从前额到颈项,勾勒出淡金色的剪影。

上身浅蓝色的T恤衫在这個季节已经稍显单薄,露出雪窝般的肌肤,七分的休闲裤包裹住修长纤细的双腿,并拢着撑起娇小而笔挺的身姿。

“你该拍的不是我吧?”

她终于意识到正在被窥视,侧面的剪影融化成朝向他的正脸,难得带上些无可奈何的语气,“不准拍。”

“别动。”

祝余认真地说,“一动拍出来就不好看。”

“我会删掉的。”

“你看到了就舍不得删了,就好像我忍不住拍一样。”

或许是因为夕阳的光晕,她的脸上也染上淡淡的红色,像是要融于美不胜收的火烧云。

他按下拍摄键,将这一幕定格下来。